第161章 未绝
郁书容只觉得被身后的人似乎是不受这烟雾缭绕的影响，力气极大，拖着她一路磕磕绊绊的向后走，她想要挣脱，却奈何她的口鼻尽是那些火辣辣的黑烟，几乎叫她呼吸一滞，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嗓子火辣辣的像是有刀刃在割，想要咳嗽却又咳不出来，想要咽口水却又咽不下去。
甚至有一瞬间，郁书容几乎觉得自己瞧见了幽冥地府的大门，半条腿迈上了奈何桥，可又被硬生生拉了回来。
她微微的张开眼，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被烟熏的太过，竟是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唯有口鼻缓缓传来一片湿润的冰凉触感。
在这烟熏火燎里，宛若一根救命稻草。
郁书容感受着那救命的湿润冰凉，想要大口的吸气，却只觉得一层稀薄的水汽伴随着空气被呛进口腔，叫她原本便要冒烟的嗓子分外的难受。
“陛下。”若然忧心忡忡的开口，似乎是在提醒煜褀他若是再不放手，便要将怀中的人捂死过去了。
煜褀这才松开了捂着郁书容口鼻的手，将掌心那浸湿的手帕丢到了一旁，似乎是十分嫌恶的模样。
他将郁书容丢在地上，又抬手抹了抹脸上的灰，似乎是对自己方才跑出去救她的行为有些不满，但是转念一想，现下她已经是自己的盟友了，心中这才稍稍舒坦了一点。
“装什么死？”煜褀抬脚踢了踢她。
郁书容努力的睁眼，却只觉得眼中火辣辣的，怎么也睁不开不说，还不受控制的流泪。
“起来。”煜褀命令道。
“我……”郁书容张了张嘴，嗓子沙哑的不行，若不是看着她这张脸，几乎叫人听不出这是她的声音，仿佛像是塞了一块破布，叫人听着便觉得不太舒坦。
煜褀皱了皱眉，负手立在原地瞧着她那张被烟熏的黑黢黢的脸，对若然吐出一个字：“水。”
若然微微颔首，转头便将一碗清水递了过来。
煜褀瞧着眼前捧着水碗递来的双手，不由眉心一挑，横了他一眼：“你去喂。”
他是当今陛下，千金之躯，哪有亲自伺候人的道理？
“……陛下，这不好吧？”若然的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的瞧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郁书容，这可是皇妃啊！他哪有那个资格触碰皇妃的玉体？
除非是他不想活了。
这确实是不太好。郁书容无论怎么说，名份上也是他的妻妾，他的妃子。若是能随意容得旁人接触，那当真是于礼不合。
煜褀的脸色沉了下来，一把接过若然手中的水碗，有些不耐烦的蹲下身。他自己还是个伤患，居然还要伺候她？这女人还真是金贵。
虽然这样想着，煜褀却是伸手将她的脑袋微微抬起，将水碗磕着她的下唇，将水缓缓送进了她的口中。
有了清水润嗓，郁书容虽然还在不停的流着眼泪，可嗓子传来的火辣辣的感觉却已经好了许多，虽然还是有些沙哑不舒服，可到底是能说话了。
“陛下，咳咳……”
她想要睁眼看一看洛涵衍是不是跟他在一起，却奈何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别说看了，就是连睁都睁不开。
“你怎么会进来这里？”煜褀听着她那沙哑的如同堵了一块破布一般的声音唤着自己，再加上那几乎快要呕血的咳嗽声，不由蹙了蹙眉头，心下竟莫名其妙的生出几番于心不忍的感觉。
“我……”她总总不能说她是不放心，进来找洛涵衍的吧？郁书容闭着眼睛，被煜褀扶着倚靠在了墙壁上，她伸手摸了摸身下的木板隐隐有些潮湿，便猜测自己大概是被拖进了一个寝舱下面的空间。
“我见这边起火，想来应当还有人在寝舱，便想进来救人。”郁书容这样说着，声音有些闷闷的，不知是方才被浓烟呛坏了嗓子，还是心虚。
不过她这话应当也算不上是在说谎，她的确是担心洛涵衍才冲进来的，也大概算得上是想进来救人吧。
煜褀的心跳不由一顿，瞧着郁书容那张泪流满面的脸不由觉得心尖某个地方被什么东西戳了戳，有些隐隐作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戳破，暴露出了内里毫无防备的柔软。
救人？
这里明明是他的寝舱，除了他还会有谁？
煜褀的唇角抿成了一条线，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开来，漾出了一片潋滟的水纹，仿佛千年寒冰终于被敲裂了一道缝隙，钻出了一根柔嫩的新芽。然而可惜的是郁书容现下被烟呛坏了眼，什么也看不到。
“……陛下可还安好？”郁书容闭着眼睛，任凭那不要钱的眼泪肆虐在脸上，然而看不到煜褀的表情，便拿捏不准他的态度，只好试探性的出声询问。
“安好。”
煜褀这样说着，可语气却是微不可查的软下了几分。仿佛是怕被人察觉，他的脸绷的更为厉害，努力做出面无表情的模样，可却无法控制那微微上扬的唇角。
他的心中此时波涛汹涌，便是方才听到刀剑声起，见到大火蔓延时都未曾有过的波澜。一个想法从他的心底不受控的翻涌起来——说到底，她只身闯火海，只是不放心他，为了救他。
在他的记忆中，郁书容永远是那副倔强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从不肯向他认错服软，犹如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可是正因如此，现下里她那泪流满面的模样落在他的眼中才显得无比刺眼，刺眼的叫他心跳都不由漏了一拍，有些微微的疼。
坐在这个位置上，他从来不缺为他卖命的人。或是重金，或是重权，许以二者其一，天底下便有无数的人愿意为他犯险，为他卖命。
可是眼前这个人又图什么呢？
虽然郁书容先前口口声声的说要与他做盟友，要什么光明正大的自由。可哪里有盟友会为了救盟友而只身犯险，不顾性命？
说的难听一点，就算煜褀今日死在了这火海里，难道她就不能趁机逃走了吗？又何苦闯入这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