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故人一梦生死间
可就是那张白白净净的理应如同阳春三月的新柳嫩芽一般柔软的书生脸,此时正望着洛涵衍带着一个淡淡的笑意。
这笑意恍若天际一道刺破层叠乌云的光芒,乍眼而又温暖,几乎与他的行为背道而驰。
仿佛一半仙君,一半魔鬼,善恶相渡,黑白无形。
郁书容望着肖迪,从容貌上而言,他除了个子稍稍矮了一些,几乎没有什么缺点,尤其是那张脸,长得实在是太过乖巧,任凭谁看了都只会生出好感。
风静,长街上挂着的灯笼回归原位。肖迪的脸也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淑妃娘娘。”肖迪忽然转了话锋,语气有些似笑非笑。
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可郁书容猜,他现在一定正在看着她。
“啊?”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洛涵衍就挡在她的身前,高大的身影仿佛是想就此隔断肖迪的目光一般。他冷冷望着肖迪,仿佛是在告诉他,不要妄想动自己身后的这个人。
“怎么?不记得我了?”肖迪似乎是在笑,他的脸隐在黑暗里,叫人无法想象,明明那样一张乖巧的脸,怎的能发出这般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我认识你吗?”郁书容眉心一跳,不明白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她可是对他丝毫没有印象啊。
认识吗?
肖迪的脸色有些僵硬,随即唇角勾起的弧度越发深沉了些。
他们郁家,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你们郁家的狂妄自大,真的很令人讨厌。”肖迪这样说着,抬脚又踹在地上的临风身上,仿佛地上躺着的不是人,只是一个不值钱的东西、玩意儿。似乎只是一个球,任他这样飞起一脚,便直直向前奔去。
临风几乎是擦着地面,滚到了洛涵衍的脚下,只有一道长长的贴着地面擦出来的血迹,无比的刺目。
“不过我最讨厌的,还是你啊,洛大人。”肖迪抬手摸了摸下巴,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临风,还有洛云身上苟延残喘的煜褀,不由十分的满意。
这是他的杰作。
他该感到骄傲。
“来吧。还有你后面那个——”肖迪喋喋笑着,那状态根本就是个隐藏在黑暗中的疯子,“那个小罗三娘,也一起来吧。正好一并解决,也省的我日后再麻烦了。”
说着,他背在身后的手猛地甩出,月下几道寒芒闪过,尖锐刺耳的声音划破长空,仿若一道道催命符——
“给我杀!”
蛰伏在黑暗中的人影几乎是随着这一声令下直奔而出,犹如离弦之箭,大有破空之势,所到之处恨不能斩如草芥。
煜褀趴在洛云的背上,听着刀剑嗡鸣,却只能触碰到一片虚无。
身体极冷极热的冲撞叫他的额上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只记得他与临风被群攻,躲闪不及胸口处意外挨下了一刀,火辣辣的疼。可现在,却又全然感觉不到了。
“阿祺,你醒了?”清脆的女声仿佛是从一个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
煜褀浑浑噩噩的睁开眼,几乎是下意识的抬手去遮挡那刺目的光亮。
这是……
“来,把药喝了。”有人托着他的后背将他扶坐起来,可他似乎是昏迷了太久,有些不适应外界的光亮,从而看不清那人的容貌。
只觉得那声音耳熟的很。
是……宋悦真吗?
煜褀心中甚慰,想要开口唤她,然而开口却是那有些稚嫩沙哑的童音,还带着些许倔强:“朕不喝。”
“不喝病就好不了。”那女子似乎是在怪他。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身体,为何有些不受控?
煜褀心下茫然,有些搞不清状况,这场景……竟莫名有些熟悉。
正想着,他只觉得自己这具身体不受控的抬了抬手,揉向眼睛,眼前的场景便稍稍清楚了几分。
他望向说话那人,然而带看清时却不由一愣,那是——郁书苒?!
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他是疯了吗?竟然会看见她?还是他也已经死了?
“死了不是正合你意?”他听到自己冷哼了一声,这样说着,语气中是显而易见的厌烦,煜褀微微偏过头,甚至连一眼都懒得看她。
他好像想起来了。
这场景,正是他刚登基不久意外病倒的时候。
那时候,他和宋悦真都还小,宋悦真也还没有入宫,他的后宫,只有郁书苒一人。再加上郁家是先帝钦定的辅政大臣,把持朝政名正言顺,他什么都做不得,什么都说不得,这个皇帝做的可谓是憋屈至极。
“那阿祺的意思就是想随了我的意了?”郁书苒这样说着,唇角的笑意却是丝毫不减,显然是并不生气。
可她不生气,不代表旁人也不生气。
煜褀斜斜睨了她一眼,虽然明知道是激将法,可他偏生还就吃这一套:“谁准你直呼朕的名讳了?”
他的名字,只有他的父皇母后能叫,便是宋悦真也未曾敢这般唤他,可郁书苒偏偏敢。不仅敢,她还三天两头的这般唤他,恍若唤自己亲近的小弟一般。
这让当时的煜褀非常不爽。他是当今的圣上,大楚的皇帝,万人之上九五之尊!他是天子!任何人见他都要三叩九拜的天子!可郁家呢?朝堂上指手画脚,郁书苒更是直呼他的名讳并无半点尊重之意!
他觉得这是郁家对他的蔑视,更是一种示威,向他昭告,这朝堂是他们郁家做主,这江山也是他们郁家拿捏!这叫他如何能忍?
可郁书苒偏偏不明白他的心思,听了他质问反而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副全然不放在心里的模样。
“好吧,那——臣妾恭请陛下喝药,可好?”
煜褀冷冷透过自己的身子望着她,望着这个已经死去多年,曾经无比厌恶的女人。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疼。
他微微抬起手,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的有一种想要从她手中接过药碗的错觉。
可煜褀知道,当初的自己,并没有接过她手中的药碗,而是——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