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不可言说之亵衣
李春秋刚从永宁宫回去，提着的一口气刚刚松下来，心啊肝啊刚放到肚子里，奈何成帝一声口谕又将他召到了宁安殿。
真是苦煞他也！
李春秋战战兢兢的进了宁安殿，转角又绕过屏风，匆匆进了内殿，还未曾抬头看清殿内何人，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微臣给陛下请安。”
清朗的男声从头顶响起，却没有意料中的阴鸷：“李院判不必这样，陛下不在这里。”
陛下不在这里？
李春秋老脸一僵，抬起头却对上洛涵衍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他正坐在床上，墨发披散在身后，还有些湿漉漉的，脸色苍白似乎有些虚弱，身上还穿着那明黄色的亵衣，领口微微敞开，似乎是不甚合身。
这当然不合身了！明黄色！这可是御用的颜色！这分明是成帝的亵衣啊！
李春秋的嘴角抽了抽，几乎昏厥过去：“洛洛洛大人……怎么是你？”还穿着成帝的亵衣？！
然而这话一出口便后悔了，这是他能问的吗？眼前这人若是真跟成帝有什么，他怕是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李春秋欲哭无泪。
洛涵衍显然是明白他心中在想些什么，不由轻咳了一声，道：“我的衣物湿了，陛下仁慈，借与我穿罢了。”
这解释还不如没解释。
“微臣明白。”李春秋讷讷的回答着，眼睛却不住的瞟向洛涵衍的领口。
白皙的胸膛衬着精致的锁骨，饶是李春秋也不由有些挪不开眼，心中暗叹：这位洛大人当真是一个好人物啊！怪不得能这般得圣心！
洛涵衍似是察觉到了他那诡异的目光，一手抬上了肩头，紧接着——
“啊啊啊啊——”李春秋大叫着捂住眼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几乎老泪纵横，“洛、洛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他今年可是已经七十有余了，这可是要长针眼的事情啊！
“……李院判？”洛涵衍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大叫噎了一下，嘴角抽了抽，抬手按住自己隐隐跳动的眉心，有些不悦，“圣上来叫你给我诊治，你这是做什么？”
“……啊，诊治哪里？”李春秋这才将捂住眼睛的手拿了下来，看到面前人的模样，登时涨红了脸，恨不能将脑袋削尖了插到地缝里去。
好吧，是他想多了。
洛涵衍的肩头斜绑着一层厚厚的纱布，然而这纱布却已经被血浸了个透，只是位置尴尬，不脱下亵衣根本就看不出来。
“咳。”李春秋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洛涵衍的身边查看，心道这老胳膊老腿的若是再多被吓几次怕就直接散架了，面上却是恢复到了之前那副波澜不惊故作深沉的模样，“大人这伤反复了多次，若是再不注意保养，怕是会落下病根。”
说着，他又从药箱取出新的纱布倒上药给洛涵衍重新包扎：“我一会回太医院给大人开些药吧。”
洛涵衍淡淡应了一声，心思显然是不在这上面，他微微侧过头，额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被刚敷上的药浸的生疼，可那声音却仍旧四平八稳的毫无波澜，如同一滩死水，听不出丝毫情绪：“李院判，今日太医院可是你当值？是刚从永宁宫过来？”
永宁宫才是他最为关心的地方。
“是啊。咦，大人如何知道？”李春秋挑了挑眉，似乎是惊讶。
洛涵衍眸中微动，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不答反问：“淑妃娘娘的伤势如何？”
李春秋动作一顿，随即又释然了。虽说外臣不该过问后宫之事，尤其是同宫妃之间更应保持距离，可洛涵衍是谁？成帝面前的宠臣啊！这也许……是成帝的意思呢？
想到这里，李春秋不由嘿嘿一笑，略显讨好道：“大人放心，陛下放心，淑妃娘娘并无大碍，只消养上几日便好。”
养上几日便好了么？
南巡在即，这叫他如何能放心？
洛涵衍眸子动了动，半晌又闭上，重新穿好亵衣，仿佛是叹了口气。
李春秋不敢多加叨扰，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
玉竹跪在郁书容面前，面如死灰，轻轻闭上眼睛，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声音颤抖的仿佛随时都要咽了气去：“娘娘，就当奴婢今日什么都没说，您什么都不知道成吗？”
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郁书容跌坐在床上，抬手扶住额头，嗤笑一声，竟是无话可说。
权利……究竟有多重要？
重要到父亲可以放弃女儿，丈夫可以放弃妻子？
郁书容的目光落在连昌那张有些懵懂的小脸上，她忽然有些后悔，叫这个不过五岁的孩子听完这些肮脏不堪的事情。
“这些事情……大少爷也知道吗？”郁书容的声音不自觉的有些颤抖，不是恐惧，而是愤怒。她千里迢迢赶回大楚要报答生育之恩的亲人，竟是这般的修罗魔鬼吗？
玉竹默然。
结果不言而喻。
“娘娘，我母妃……是被父皇赐死的吗？她犯了什么错？”连昌低垂着脑袋想了半天，方才扬起小脸朝着郁书容问道，两道弯弯的眉毛拧在一起，仿佛十分苦恼，“教养嬷嬷说，只有犯了大罪的人才会被父皇赐死，母妃也犯了这样的大罪吗？”
童言无忌，砸在郁书容的心上却十分的不是滋味。
虽然郁书苒去世的时候连昌还小，对这位早逝的娘亲并未有太多的感情和记忆，只是稍稍有些印象罢了。
这也许算是一件好事吧。
因为不记得，所以也不会有太多的痛苦。
可她仍是不知该如何向连昌解释，默默良久，她方才蹲下身子将连昌抱进怀中，柔声询问道：“连昌，你想不想吃上次在佛堂吃的酥饼？”
就是上次洛涵衍带来的颂香阁的酥饼。
连昌眼前一亮：“还能吃到吗？”
小孩子当真是最好哄的。
“那以后……本宫带你去吃，好不好？”郁书容揉了揉她那小小的脑袋，恨不能就这样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