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管烨池宴
司璃音不太习惯有谁与自己太过亲密，特别是韵意她并非如何熟悉。
芸安一阵轻飘飘的挖苦，倒是让司璃音明白一件事：今日的探访，多半不会友好。
她不着痕迹地推开韵意挽着自己的手，谁知道韵意反而整个身体贴了上来。怪异。司璃音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字。而管烨池的景象，也一点一点映入眼前了。
寿春宫是太皇太后的寝宫，司璃音自然知道其陈设显贵斐然。然而看见眼前的管烨池，司璃音才幡然大悟：自己之前小瞧了太皇太后。
“今日哀家特地在此设宴。管烨池旁景色宜人，不过有些吹风，司璃音，你有身孕，可受得住？”
自己岂敢说“受不住”？太皇太后笑脸吟吟看着自己，司璃音看不透那严丝合缝的笑意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祸心。
“既然太皇太后亲自选的地方，自然是绝好。婢妾虽然怀孕，但是不至于一吹风便倒，那岂不是辜负了太皇太后的好心。”
“嗯。你这样说哀家很满意。一张小嘴，倒是灵动。”太皇太后点头。
司璃音和韵意落座，分别在太皇太后的左右侧。司璃音落座之后发现，自己左手边有一个空位。此空位桌案上盛酒的空杯，已盛了三分之一的酒。
这个座位是有人坐过？那人现在在何处？司璃音暗暗想着。
“今日宴席，哀家本是要请夫人多多饮酒。如今你已有身孕，哀家便不劝你喝酒。”
司璃音在心中暗笑。京都皇族里，楚帝丧仪未过，绝不敢有宴饮乐事。于是连年都不敢过得隆重。没想偏偏这皇城的深宫里，楚帝的嫡母耐不住先摆开了宴会。看来，太皇太后并没有将楚帝这个庶子放在眼里，所以更不必提所谓“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戚。
或太皇太后心中但存分毫所谓失子的悲戚，今日便不会在这管烨池旁设宴作乐。或许正因为她是太皇太后，所以些微的悲戚只会让她脆弱。一如宫门的女子，命运不可避免的代表了家族的命运。司璃音此时有些庆幸，幸好她前世就已经将所有恩情还报给司家；幸好司家已亡了。
“璃音多谢太皇太后体恤。”司璃音回过神来，面含笑意轻轻回答着。
司璃音已有身孕，近日又为先帝丧期，她本意不饮酒。但太皇太后叫奴婢将酒杯呈上来，一双浑浊的眼灼灼看着司璃音，叫司璃音没胆量说出不饮酒的话来。
“哀家知道你有身孕，便不劝你多饮酒。但这一杯，你应当是必须饮下的。”太皇太后嘴角噙着轻笑，慢慢说道。
“是。”司璃音慢慢起身，将自己桌上那盛满清酒的玉杯双手托举起来：“太皇太后之命，婢妾岂敢不从？”说完，她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太皇太后满意地点头，才将目光由司璃音身上移开。
司璃音是这样的性子：内心波涛汹涌，外表强压着，不叫别人看出一点端倪来。然而韵意并没有司璃音这样的好耐性和忍力。她方才一进来，看见管烨池——豪华陈设，大张旗鼓只为取乐，心中便紧张得有如擂战。
这是犯规矩的事情。韵意闷闷想着。
“韵意想什么呢？”太皇太后问向她。
“奴婢……”猝不及防被太皇太后点名，韵意之前还把自己当作寿春宫洗浣房不会被主子注意到的粗使丫头，反而忘了自己此时的身份。韵意绞尽脑汁想着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自己方才的出神。
“奴婢许久没到寿春宫来伺候太皇太后，今日一见，便有些想念。”韵意挤出这样一句话来。
“哈哈哈。”太皇太后做大笑的模样，看着韵意眉眼里都是笑意。“你果真是这么想的？这么思念哀家？”
韵意低下头，便说道：“以前同姑姑在寿春宫时，不觉得有什么可想念的；如今离了寿春宫，奴婢才晓得这种思念。太皇太后，奴婢岂敢骗您？”
“好。”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哄得太皇太后极高兴了，她大手一挥便道：“赐酒！”
几杯薄酒下肚，韵意觉得这管烨池旁即便寒风吹着，但也并没有那么冷了。
“对了，韵意，你姑姑在寿春宫还留了些东西不好处理。”太皇太后忽然说道：“芸安，带她下去看看。”
“是。”芸安婉约地离开。她看向韵意，韵意只好站起来跟着她。
姑姑会给自己留在什么东西？韵意揣测着，心中并不看好。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位姑姑虽然外表受尽太皇太后的宠爱，但是真正的实情韵意很清楚：芸宁姑姑，她是没有私藏什么东西的。
所以此时韵意更多的是疑惑。不过也许太皇太后是想趁此由自己口中套出什么有关王府的消息来的呢？故此特意叫芸安来打探？
韵意跟着芸安退了下去。
场上余下太皇太后和司璃音两人。司璃音本是无谓，但氛围越来越怪异，司璃音吞了口唾沫，看向太皇太后。发现其一脸平静，并没有什么反常之处。
此处是在寿春宫，青天白日里还能生出什么邪魅来？司璃音强压下自己心里那一点点不自在。
“这管烨池风景秀丽，如今隆冬竟看得出几分早春景色。司璃音，你说是不是？”
“太皇太后说的极是。”司璃音放眼到湖对岸，岸堤上的几株垂柳竟已经发芽。旁的地方还仍是几支残梅，没想到冬风竟像是不曾来过寿春宫――这么早便焕发出春的气息。
太皇太后循着司璃音的视线，自然也看见对岸抽芽的柳树，她笑着道：“你只知这几株柳树发芽发得早，你可知它们为何这么早便能够抽芽？”
司璃音知道太皇太后想听到的答案是什么。她倒也乐意一唱一和，陪太皇太后唱这出双簧，好知道太皇太后究竟用意何为。
于是答道：“太皇太后的寿春宫是一处风水宝地，柳树借了太皇太后您的福气，自然抽芽抽得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