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新奴元元
如今笼花走了,玉滦跪在司璃音身边为司璃音盘发,仍然是最寻常的朝云髻,可司璃音总觉得有哪里奇怪。
玉滦紧张地看着铜镜里的司璃音,她紧张到都不知道自己的手应放在哪里了。
铜镜里司璃音神色清冷,是一贯的模样,叫人瞧不出喜好。
然而最终司璃音还是点头。
玉滦面露喜色。因为她觉得这便意味着司璃音认可了她。
司璃音并没有认可玉滦。
只不过逝者不可追。况且以司璃音的性子,她也绝不会追。
司璃音只是永远记得那个以热切口吻称呼她为“小姐”的人。
司璃音将永远记得这一天,是正月初七。
初九那天,白温初由府外带回来一个女孩。
司璃音见这女孩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耳侧梳着一根紧紧扎扎的独辫垂到胸前,此时略有些乱。寒风吹得她红肿的脸上,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灵活地扑闪着。
她直愣愣地看着司璃音。司璃音忍不住惊呼:好漂亮的一双眼睛。
白温初示意这个女孩:“还不快见过夫人?”
女孩禁不住瞧了司璃音隆起的小腹,似是晓得眼前人的身份,忙道:“奴婢见过夫人。”
司璃音看向白温初:“我不收侍女。”
白温初叹口气,对这个女孩道:“你先到门口候着。”
“是。”女孩又看一眼司璃音的腹部,再退了出去。
待女孩出去,白温初才缓缓道:“我知道夫人有自己的打算。然而毕竟笼花走了,玉滦待夫人不知善恶不放心。夫人已有了身孕,怎可事事亲力亲为?”
司璃音便道:“你明白就好。你放心,我尚且有自知之明。我决不是逞能。”
司璃音这般回答,白温初无奈。他势必不能勉强司璃音。
白温初叹口气,退出去遣退那女孩。
然而女孩听了白温初的话,“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董大哥,”女孩说道:“奴婢知道,夫人同董大哥是一样的好心。董大哥既然将我从奴婢市场领了回来,夫人岂会不要我?”
“董大哥拜托您,再替我求求夫人。你和夫人如今是奴婢全家的活路呀。”
这女孩说着双目垂泪,一双好看的眸子挂满了泪珠。最容易打动人心的是少女的泪水。若是普通人看见,心意便会轻而易举地改变了。
白温初正要回答,回头见司璃音已斜倚在门框上静静看着他。
“先斩后奏?”司璃音静静地,蓦地点头道:“倒真是好。”
司璃音向女孩扬颚示了意:“你若真想留下来,便进来吧。不过事先说明,我可不一定能给你一家人活路。”
司璃音这样说,女孩哪管她后面那句话。女孩喜出望外,急忙道:“奴婢多谢夫人!”
白温初本以为司璃音那句“倒真是好”是用来讽刺他的行径;这句话之后司璃音话音陡转说起女孩的事来。令白温初十分捉摸不透。
不过司璃音终于肯接受新人,白温初面上笼上几分快活的笑意。如今,终可以算是小小的得偿所愿。
白温初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司璃音让女孩留下来是被其晶莹纯洁而且的泪水打动。
司璃音的心很冷。白温初从一开始便意识到,然而验证这一切,只需之前笼花之事。
笼花死了,更显得司璃音心的坚硬。然而一个女人,心怎会那样坚硬,这正是白温初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司璃音经历了什么?是否因为国公府的覆灭?
所以此时司璃音答应让这个小女孩进入冰璃馆。白温初知道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司璃音有自己的思量。
这个眼睛漂亮的女孩,白温初并非是从街上胡乱拉的个奴婢,而是去奴婢市场,认真分析每个奴婢的背景优势利弊以及是否耐劳忠心,才终于将这个眼睛很漂亮的女孩带到司璃音身边。
然而白温初不可否认,这女孩一双漂亮的眼睛,从一开始着实打动了他。
司璃音无法原谅的是背叛,白温初便煞费苦心地去帮司璃音甄别最不可能背叛主子的奴婢。
想必司璃音,是很难得才会明白白温初的苦心。
“进来吧。”
司璃音淡淡说着,拉回了白温初的思绪。
这女孩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站起来在一瞬间拉住白温初,这一瞬间司璃音恰好转身进了屋里。
“董大哥,夫人可是好伺候?”
女孩问道。
白温初淡淡道:“你不是说夫人是你全家唯一的活路?”
“既是唯一的活路,再难伺候也得伺候。”
司璃音坐在椅子上,面前的女孩低眉顺眼,倒没有方才跪下请求白温初那会儿活灵活现。
想必是个晓得轻重,喜欢见机行事的投机者。
司璃音想着。
此时屋里几个人:司璃音、韵意及尔雅、玉滦,还有这个俯首低眉的女孩。
韵意是方才才来了司璃音屋里,正巧撞上白温初劝说司璃音出去的时候进来。
玉滦则站在司璃音身边。
这几天是玉滦在贴身伺候司璃音,本来听萧风说司璃音是拒绝了新来的奴婢。没曾想,董游竟又再来一个!
玉滦看这女孩的眼神便有些苛刻与恶意。玉滦本就对司璃音不怀好意,若司璃音身边就玉滦一个人,玉滦俨然更容易做“事”。
玉滦开口问道:
“喂,你叫什么?”
女孩答道:“回姐姐的话,小的叫元元。”
元元……玉滦只“噗”的一声,竟像是要笑出来似的。
“元元?这么俗气的名字!”
玉滦在心里默默偷笑。
不过玉滦不敢笑出声来,自己边上司璃音宛如一尊大佛正坐着,自己安敢造次?
况且韵意这个外客还在,玉滦固然也不敢出丑。
不然,那岂不是送了自己的错处拿到司璃音枪口上撞?
玉滦便轻咳一声,收住笑意。
“以前可在别人家里做过差事?”玉滦做得正色面孔,继续问道。
女孩答道:“未曾。”
玉滦瞧这女孩便是一副未曾见过世面的模样。没做过差事还敢想到王府来伺候?玉滦眼中多了些鄙夷与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