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笼花之死
司璃音回过神来，重新看见瘫倒在地上的笼花。
白温初忍不住出声道：“她昏迷之前，心中口中却心心念念。”
司璃音知道笼花心心念念的是谁，但仍是有些不敢相信。
“是谁？”
她问道。
白温初回答她明知故问的结果。
白温初皱眉，神色间有些怜悯：“是丛竹。”
司璃音嘴里轻轻道出两个字：“傻子。”
司璃音沉住气，慢慢起身离开了榻。
“夫人要去何处？”
白温初问道。
司璃音系好外袍，头也不回地说着：“找一个人。”
白温初没有追上去。
谁说司璃音不会是去找万俟凛呢？那时他若再跟上去，难免太过尴尬。
白温初将倒在地上的笼花扶到了榻上。
“你也是可怜。”白温初说道：“不过天下可怜之人何其多。就算是为了言弟，我也绝不能再叫你活着。”
白温言为守护冰璃馆而死，而笼花背叛。焉不是辜负了白温言？
白温初清浅的眸子里，第一次迸发出果决的恨意来。
丛竹是带刀侍卫，此时正在自己屋前练习刀法。
丛竹听到不远处的步道上隐隐传来脚步声，便停了刀法。
丛竹握着刀，直到看见来人。
“原来是司夫人。”丛竹握拳行礼。
来人正是司璃音。
司璃音微微颔首。
丛竹见司璃音神色郑重，问道：“夫人来我这儿，是有什么事情？”
司璃音想了想，说道：“有一件事，笼花问过你许多次，如今，我也想要问一问你。”
丛竹脸色一下变得极紧张。
司璃音笑道：“你似乎已经知道我要问什么了？”
丛竹点头，认真说道：“夫人，实不相瞒。无论是笼花姑娘，或是夫人相问，我给出的答案已是不会更改了。”
“不会改变？”司璃音扬眉问道。
“不会。”丛竹坚定说道。
司璃音静静看着丛竹。
她想着，笼花，怎么会这么喜欢这样一个人。
她想对丛竹说，笼花是因为你，才被玉无心引诱，才走上如今这条不归路。
司璃音又问道：“亦不会后悔？”
丛竹点头：“当然。”
司璃音脸上绽放极美的笑来，轻轻道：“其实也没什么，笼花要走了。她请我来替她与你告别。”
丛竹脸上流露惊讶的神情：“笼花姑娘要走？”
司璃音点头。
“她……她去哪儿？”丛竹问道。
司璃音想起离开冰璃馆时笼花半死不活的模样，静静道：“回家。”
“回家？她不伺候夫人了？”
司璃音笑着：“她长大了心便收不住了。老家的人已为她寻觅了一桩好亲事，她便也退而求其次，答应了。”
丛竹“哦”了一声。
半晌，丛竹慢慢道：“既然都是已经决定的亲事；夫人方才问我那些，又有何意义？”
司璃音淡淡道：“总要问清楚。才都没有亏欠。”
“是。”丛竹垂下眸子：“那我便请夫人替我转告笼花姑娘，我祝她与夫君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好。”司璃音笑道：“有你这句话，笼花便能放心回家做个待嫁的新娘子了。”
丛竹只是点着头。
司璃音略一颔首，便转身离开。
“夫人。”
丛竹却喊住了她。
“还有事？”
司璃音回眸。
“可否转告笼花：我之前对她那些话并非因为厌恶，也并不是有意中伤她。只是，我当时还暂且无意罢了……”
丛竹说着。
“丛竹。”司璃音轻轻笑着，打断他：“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不喜欢笼花吗？”
丛竹愣住。
司璃音笑着：“若不喜欢，就不要说这些话。笼花听了，走得也不会安心。”
“她是个没见过爱情的孩子。隔得久了便会想望，想望久了便会对号入座。你处处柔情让她对号入座，如今她抽身出来了，你也再不必留情了。”
丛竹脸上泛起自嘲的神情：“是。我懂了。”
司璃音这才离去。
丛竹握着刀，想要再使出刀法却已是无力了。
他的心乱了。
笼花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司璃音正坐在榻前。
“小姐。”
“哦，”司璃音看着她，“醒了？”
似乎司璃音就等着她醒来。
“小姐……”笼花眼里噙着泪，说道：“原来，蛊毒这么难受。”
司璃音轻描淡写说道：“比蛊毒难受的毒药，还有很多。”
“首当其冲便是背叛，是不是？”笼花问道。
司璃音沉下眸子：“你又没有经历过，怎知道是不是？”
笼花慢慢说道：“小姐，笼花后悔不迭，小姐可否……原谅笼花？”
司璃音轻轻道：“我要谢谢你，让我身上蛊毒得解。”
笼花徒然地流泪：“小姐，还是不愿意原谅我……”
司璃音静静道：“你可知：爱人者，人恒爱之；恶人者，人恒恶之。”
笼花只无声地流着泪。
司璃音轻轻将目光移到笼花脸上，那张脸上已是涕泗横流。
“这么伤心做什么？”
司璃音问。
笼花：“我都要死了，夫人都不愿意原谅我……”
司璃音静静道：“纠缠着‘原谅’二字，多苦恼，你咽不下这口气，需知我咽得下这口气？”
笼花哭着点头：“我固知，小姐咽不下这口气。”
司璃音却摇头。
“人若想开，咽得下咽不下，不过一口气的事情。”
笼花愣住。
司璃音问她：“你了还有什么未了的事情？”
笼花道：“笼花此生，唯一欠了一人的恩情，辜负了一人的好意，便是小姐。”
“那便好了。”司璃音静静道：“恨总是要比所有情绪要长一点。我恨你，便忘不掉你。年年岁岁，我都会恨你。”
“我不会原谅你。”
笼花听了，眼泪直止不住地流下来。
“笼花何德何能，得小姐如此……”
司璃音没能听到笼花后面的话，她抬头去笼花的眼睛――笼花已经闭上了眼睛。
笼花死了。嘴边却挂着微笑。
她释怀了。似乎是。
司璃音嘴边浮现嘲讽的笑。笼花释怀了。可是司璃音自己呢？
原谅二字，真的有那么简单？能让一个人笑着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