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两人的骄傲
司璃音有一瞬间的怔然:“变与不变,终是它。时间飞逝,白云苍狗,没有什么是不会变的。”
万俟凛握着司璃音的手更用力了几分:“我知道……”
司璃音知道万俟凛有未说出口的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万俟凛说道:“一直在变的,是本王的心意,一点一点变得热烈;一直没变的,是阿音你的心意,依旧冷淡,可有可无。不是吗?”
司璃音讶然。
“本王一直都知道,你若要走,本王可以留,却留不下。”
万俟凛看见司璃音的神情,嘴角浮起自嘲的笑意来:“这些事,本王本来打算装作看不见,可是,旁人却一遍一遍来提醒我。”
“他说你不快乐。阿音,在我身边,你不快乐吗?””
万俟凛的笑很苦涩:“阿音,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
司璃音无暇顾及万俟凛口中的“旁人”和“他”是谁。
她想说“不是这样的”,可是却说不出口。
司璃音最终回答道:“王爷,是救了我一条性命的人;是我腹中孩子的父亲。”
万俟凛眼中划过失望,神色难辨。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司璃音疑惑了。
万俟凛握住司璃音的手慢慢松开。
他的眸子变得冰冷。
“不管你如何回答,本王不会放你走的。”
一如他的声音。
“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你离开。”
司璃音静静看着他,没有说什么。
万俟凛避开她的眸子,道:“夜深了,你回屋吧。”
司璃音想说些什么,然而觉得无论说什么都已是多余。
“婢妾告退。”
丛竹现身的时候,万俟凛才发现自己手中仍握着那柄灯笼。
握得那样紧,可对于灯笼而言,无关痛痒。
丛竹皱眉:“王爷方才为何不对夫人好好说?”
“说什么?”万俟凛冷冷道。
“说王爷你离不开她,也不愿意她离开。”
万俟凛只一声轻笑:“她要离开了吗?本王允许了吗?”
丛竹只得一声轻叹。
他知道万俟凛的傲骨,同司璃音的清冷一样疏离。这样两个人在一起,是相互取暖,还是相爱?或者说,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分别?
万俟凛握着灯笼的手不放松,看向天上的皓月时,他的心头忽然后悔。
为什么不能好好说?对司璃音说他希望她快乐。在他身边,在所爱之人身边,不应是无关痛痒、闷闷不乐的。
可正也是万俟凛怀疑的地方。白温初振振有词的话,让他难以避免地怀疑。
人世间的苦难已这么多,可为什么在所爱之人身边,仍觉是苦难?
除非她不爱他。
司璃音推开门,两个奴婢正在坐着烤火。
“小姐回来了。”笼花跳起来,惊喜地叫着。
“嗯。”司璃音轻轻应着。看着眼前神色各异的两人,道:“你们先下去。”
房间里只司璃音一人的时候,她推开窗,披着厚厚的外袍坐在窗前。
透过这一方窄窄的四方,也恰好看得到亮得正好的月亮。
司璃音想起方才万俟凛说的那些话来,想笑,却没有。
他说的对,自己不快乐。
可是爱情,要用快乐证明?
反复证明,反复给自己下着定义,企图在这微薄的叙述里证明自己的存在。
苍白的证明,岂不会是苍白的爱。
而自己的人生,即便重来一次,也是全由尸骨砌成的悲戚。
门被轻轻叩响,司璃音收了思绪。
这么晚了,会是谁?
赶在笼花她们惊醒之前,司璃音起身去开门。
门前的是丛竹。
他神色本是迟疑,见着司璃音终于有几分惊喜。
“夫人,王爷,喝醉了。”
“在畅春园的凉亭里。”
司璃音皱眉。
宿醉、又吹寒风,万俟凛明日岂不是不想上朝?
“带我去。”
司璃音静静道。
“月亮亮得很好……”
万俟凛嘴里喃喃说着这几个字。
“王爷!”他听到有一个熟悉的声音。
万俟凛抬头,看见司璃音的身影,如一只蝴蝶朝他蹁跹而来。
万俟凛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
一偏头,却倒在了石桌子上。
“怎会如此?”
司璃音赶到的时候,万俟凛已经醉了。
司璃音从未见过万俟凛喝醉的模样。因为平日里的他,太冷静,太克制。
丛竹冷冷答道:“不过遇见伤心事。”
“伤心?”司璃音扶起万俟凛,解下身上的外袍盖在他身上。
看见丛竹看着自己的目光,司璃音疑惑道:“因为我?”
丛竹静静道:“普天之下,除了先皇后娘娘和夫人,还有谁能让王爷这般?”
司璃音垂眸,静静道:“我不知道。”
两人扶着万俟凛回墨香斋歇下,司璃音又去煮了醒酒汤。她交代丛竹。
“再过些时候,王爷便要上朝,请记得叫醒王爷。”
丛竹点头:“我自然记得。”
旋即丛竹的声音变冷。
“夫人就不想问为什么吗?”
司璃音正给万俟凛擦着他额间密密麻麻的冷汗,闻言动作一顿。
丛竹的声音继续响在身后:“王爷为什么会喝酒?为什么会忽然问夫人那些?夫人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司璃音静静道:“是你想说,还是王爷想说?”
“是我想说。”丛竹道:“王爷和夫人,这一路,我都看在眼里。”
“你会懂?”司璃音回头,并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惊讶。
“若以男人的对错来评判。”丛竹沉吟道:“我想我是懂的。”
司璃音没再说话。
丛竹静静说着。
“王爷幼时,昱蓥宫的大火,便烧毁王爷所爱和所有柔情。时至今日,我见夫人居然还能让王爷倾心,其实颇为震惊。
夫人吃了许多苦,然而怨不得王爷。彼时的路是夫人自己选的,王爷所为也是自然。谁也不知道王爷与夫人,最后会这般。”
司璃音点头:“我当然没有怨。我从未怨过他。”
若说有,只能是恨,然而那是许久之前的事了。
时至今日,司璃音拳拳记在心上的,已不是恨,是什么?
司璃音才发现,自己似乎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