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月夜
丛竹这才看出，白温初的武功，并不是外表看起来那般的弱。
万俟凛自然也看出了。
他便卸力，尹光剑向回推移的瞬间，他又将剑芒顺势向旁边轻轻一带。
轻而易举便化解了白温初的力。这对万俟凛来说并不算难事。
白温初急退几步，诧异地看着万俟凛。
万俟凛神色冰冷。
白温初迟疑说道：“我触犯了龙之逆鳞。方才招式已有漏洞，为何……”
“为何却放过我。”
“你的花招很多。”万俟凛淡淡道，“但花招极大部分是花架子，你不过一个大夫，行武犯了这忌讳也是正常。”
“故而本王给你机会。认输的机会。”
白温初脸上浮起难测的笑意，眸子里的神色坚定非常：“为什么放过我？”
白温初仍问着。方才万俟凛对他，本可以一击毙命。
万俟凛冷冷地说道：“你是白家的世子，自有资格过分的骄傲。若要你低头，比让你毙命，更应该让你认输。”
白温初轻笑一声：“我为何要认输？”
“技不如人，当然要认输。”万俟凛道：“这很难？”
白温初一张俊脸抽动着。
“我当然可以认输。”万俟凛听见白温初幽幽道：“我早知道，此时来找王爷，本就是自取其辱。”
万俟凛偏过头，静静看着他。
白温初一双眸子很深，仿佛要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我认输，不是因为我差点亡魂于王爷剑下，”白温初说道，“而是因为，夫人选定的那个人一开始便是王爷，而不是我。”
夜微有些深，长长的廊道上，一点灯火在寒风中摇晃。
灯火的微光照出一个女子的身影。
司璃音握住灯笼，正往韵意的房间去。
此时已不算早，司璃音拒绝了笼花和玉滦的同行。
都在一个院子里，不过几步路的脚程，司璃音自己一个人走得过去。
韵意房间的灯还亮着。
司璃音叩了几声门。
开门的人是尔雅。
“夫人。”尔雅低下头。
司璃音问道：“韵意姑娘醒过来了吗？”
尔雅点头：“回夫人的话，姑娘刚好醒过来了。”
司璃音对她们催眠并没有打算催眠太久。这时候醒来正是在司璃音意料之中。
司璃音正要再问，屋内传来韵意的声音：“是夫人吗？”
“请进来说话吧。”
因为受着伤，韵意躺在床上，认真看着司璃音。
司璃音看着她道：“脸色比之前好许多，看来是有恢复。”
韵意低声道：“奴婢还未来得及夫人的照顾。”
司璃音静静道：“这不过王爷交给我的任务罢了。你要谢，应谢的应是王爷。”
韵意神情变得略微有些尴尬。
司璃音环顾了四周，道：“你来得匆忙，这件屋子便布置得匆忙，你先用着。日后若有什么差缺，记得说起，及时补齐可好？”
韵意点头：“夫人为奴婢安排得很妥当。奴婢谢过夫人。”
韵意脸上真切而深刻的神情，不像司璃音寻常所见那些人脸上虚浮的神情，特有的少年人的天真，即便神情并非天真，司璃音依然敏感地感受到了。
“今日下午的时候，侧妃曾到冰璃馆来。”司璃音开口，静静道：“说要看看你。我想你受了伤，又年纪小，便回绝了。”
韵意只想着万俟凛帮自己救芸宁姑姑，从未想过自己同万俟凛回王府会面对什么。此时司璃音这么一提，她不得不想一想。
“奴婢……”韵意吞吞吐吐：“奴婢不……”
“不敢，还是不想？”司璃音一针见血地问道。
韵意低下头。
“你既被王爷领回王府，便自知是王府的女人。侧妃，不是你想躲便能躲过去；况且，你不可能一直逃避。”
司璃音轻轻说着。
韵意抬起头，看向司璃音的眼里眼泪汪汪，说道：“可是夫人，奴婢不会在王府长待……”
司璃音冷冷打断她的话：“我不管你从哪里来，也不管你将要到哪里去。现在你，正是在王府里。”
韵意咬了咬嘴唇。
司璃音继续道：“不止侧妃，还有几个夫人，你都是要一一见识。”
“你且养好精神。”
韵意只好垂眸说道：“奴婢多谢夫人指点。”
从韵意房里出来，司璃音行至中庭。月亮亮得很好，照得屋脊上的残雪都赫然发光。
司璃音抬手，遮住眼前，仿佛就看不见月光的清辉。
还是见得到月光，司璃音徐徐闭上眼睛。
挂着灯笼的手上忽然一松，司璃音警觉地睁眼。
转头。
灯笼已到了身边人的手上。
身边人眉目清硕，看着司璃音仿佛眉眼都在笑。
司璃音将右手徐徐放下，最终半握于胸前。
人这辈子总是想要抓住些什么，忙忙碌碌，真正握在手中，是什么？
万俟凛眼含笑意：“月夜佳人独行，让我来为你掌灯可好？”
司璃音脸上是淡淡的惊讶：“王爷怎么会来？”
司璃音想到今日韵意新来冰璃馆，想是为了韵意。
便轻轻道：“那韵意的伤……”
“没有大碍了是吗？”万俟凛依然淡淡笑着，看着司璃音问道。
司璃音点头：“应是。只不过……”
万俟凛握住她的手，打断她的话：“我们去走走。”
司璃音微笑着点头。
黑黢黢的步道上，多了一盏在寒风中摇曳的明灯。
两人的步子都很慢。司璃音感觉自己冷意一点一点被万俟凛掌心的热度融化了。
“阿音，你看月亮。”万俟凛淡淡说着：“它亮得很好。”
司璃音抬头，看着夜空那一轮皓月。
“是啊。”
司璃音轻轻应道。
万俟凛低下眼来，静静看着眼前的人。
司璃音静静道：“这样的月亮，千百年来，已有了无数次轮回。阴、晴、圆、缺，它好像一直在变；但它一直是它，又好像从未变。”
司璃音低下仰视的头，眼神落到万俟凛专注的眼上。
“所以，王爷此来，是想问我什么？”
万俟凛唇畔扬起难辨的笑意：“阿音，倘若一直在变，依然会是那个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