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冒雨
“对于她来说，没有尽兴的或许才是最好的。”万俟凛神色冰冷，然而她的语气却不屑，“若是等她尽了兴，怕是又要腻了。”
丛竹听了万俟凛这话，只略显迟疑地看了看他。
“怎么？”万俟凛很警觉，立刻发现了丛竹迟疑的眼神。
“王爷，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既然自己知道不当讲就不要讲。”
万俟凛没好气地回答着，看看丛竹欲言又止的神色，才说着：“讲吧。”
丛竹听着万俟凛的这句话，才终于释怀般的轻轻笑了笑：“那么，王爷，请先恕属下冒犯。”
“属下以为，王爷刚才说的话，不过正是人之常情。”
万俟凛脸微黑了黑。
“属下以为，世人皆是如此。得不到时想要得到，得到了便不久乏味。”
丛竹这样悠悠说着。
“属下以为，其实对于冰璃夫人，王爷您大可不必带这些先入为主的苛刻想法去看待她的。”
丛竹其实顾及到万俟凛身居贵位的原因，将这话说的很委婉。
他觉得万俟凛和司璃音之间唯一的不能好好相处的原因就是：两个人都太没有安全感，都不肯先走出一步去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因为害怕受伤。
但是丛竹只敢在心里计较这些，他是决不敢说出口的。
万俟凛轻哼了一声。
“你倒是观察我观察得很用心，很透彻。”
他略带嘲讽意味地说着。
四年，司璃音跟了他四年。可是他从来感觉不到司璃音到底在想什么。
司璃音对他，可以绝对信任，但是这种绝对信任，不是因为爱，只是因为自己的权势。
所以万俟凛才会一直觉得在司璃音身上很挫败。
他竟然一直抓不住司璃音的心。
万俟凛于是认为：他的征服欲，被司璃音严重地挑衅了。
“属下是王爷的臣子，自然需要时时用心观察您。但属下不敢妄称透彻。”
丛竹急忙说着。
万俟凛眼神依旧冷漠，只轻笑一声，说道：“你应该庆幸自己看得不透彻。”
倘若真有人将他看得太透彻，那万俟凛下意识只会觉得容他不得了。
当然，万俟凛也从不会觉得，有人，竟会把他看得很透彻。
然而大脑运作繁忙的司璃音到现在还并不知道，万俟凛对自己的误解已经这么深了。
司璃音坐在房中，外人看见她只看她外表沉静，却不知她内心已惊涛骇浪。
司璃音现在满脑子，全是在怀疑云栖。
原因无他，云栖太让人觉得反常了。
“黑市买面具之人不为此列。查无此人。线索忽断！”
这是沈兴派卖菜老翁送给她的线报。
云栖的人皮面具并非是由京都黑市购得，说明云栖要么自己会做人皮面具，要么他背后的组织是一个完全可以自行制作人皮面具的，比黑市还要厉害的组织。
联想到云栖身上那股浓烈的冰片香，司璃音觉得更加胆战了。
这样说来，司璃音自己一开始的怀疑并没有猜错。
只是越到后来，司璃音被云栖刻意营造的假象迷惑了而已。
那云栖为什么要在她面前营造假象？却又不迟迟像之前在大理寺前的女人一样，对自己动手？
“查无此人。”
说明云栖不仅在司璃音面前将他自己掩藏得很好，在整个王府，可能就连万俟凛也不知道他的存在以及他的真实身份。甚至整个京都，知晓他真实身份的人都寥寥无几。
司璃音眉头紧锁。云栖就像一个猎人，在丛林里将自己伪装地很好，司璃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属于他的猎物，也不知道云栖是否已向自己张开了血盆大口。
司璃音觉得很惶恐，无端地揣测着：云栖究竟会不会对自己动手。
而剩下的更令她觉得心惊的是密信之中剩余的四个字。
“线索忽断！”
云栖背后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和组织？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有了及时的应对措施？司璃音暗自思忖着。
而且还有这盒蕊馨坊的胭脂，他究竟是无意只是想送胭脂呢，还是有意露出马脚？
司璃音决定自己亲自去一趟。
她起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乌云密布压在穹顶之上，骤雨依旧却没有初歇的意思。
“笼花，去拿我的斗篷来。”
她发声，镇静说着。
“小姐，外面这么大雨，您要出去？”笼花自然诧异极了。
“嗯。”司璃音接过斗篷，披在了身上。
“你不必来了。”
她最后扔下这么一句话给笼花。
和之前很多次一样，笼花只能无可奈何地服从。
雨势使王府中大理石砌的道路竟然变得崎岖，好在司璃音一步一步走得很稳，也走得很小心。
豆大的雨点落在了司璃音的帽沿上，司璃音静静看着眼前一圈的雨帘，心里寂然却又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般。
她其实很害怕。
好不容易从万俟凛处换一条命回来，司璃音不甘心这样稀里糊涂便丢在云栖的手里。
尤其是在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谁的情况下。
她并不甘心。
走进畅春园，司璃音看着昨日花圃里还鲜艳夺目的花，此时却已经被雨势打落地全是残败凋零的景象。
司璃音轻轻行在着砌堆的被雨水泡发的烂泥里，为了防止滑倒，她走了更小心了。
靠近了畅春园最正里面的花棚，司璃音终于看到背对着自己的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云栖！”
她扬声喊着。
这声音似乎是顿了一下，才慢慢转过来，手里捏着满是泥泞的花铲。
司璃音仔细打量着云栖普通的眉目，还有他那一直无甚光彩的眼睛。
“是冰璃夫人？”
云栖的语气里是明显的不确定。
“是我。”司璃音隔着雨声回答着。
她快步走进花棚，再取下了自己的雨帽。
“雨这么大，夫人是想要雨里看花？”
云栖这样说着，似乎并不明白司璃音来此的真正用意。
“是啊。雨里看花，雾里看雨。”司璃音静静说着，“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只可惜你看不到。”司璃音又这样悠悠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