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陶大爷的话堵的柳大爷一时无话可说，贾老爷已经站起身：“我说，你们到底有什么天大的仇怨？要说当年柳老爷您的姐姐去世，是王家害的，当时不说，事后又来找补，似乎的确有些不妥。”
柳老爷只是坐在那里，仿佛没有听到贾老爷说什么，陶大爷也冷笑：“柳老爷你折腾了那么几十年，折腾到你柳家离开这里，折腾到你假死，再到现在露面，你自己想想这几十年，你自己过的开心吗？”
“父亲心中怎么想的，你不知道，你也不能说！”柳大爷横眉竖目，陶大爷拍手大笑：“人生短短几十年，为了这么件事情，就用了二十来年，柳老爷，值得吗？”
“值得！”柳老爷这才看向陶大爷：“人要做什么事情，付出什么代价，都要问自己的心，而不是外人在这评判，值得不值得。”
“那你，你要的，到底是什么？”陶大爷被柳老爷话中的坚定给堵住，过了好半天才问出这么一句。
“命，我要王家人的命！”说着柳老爷抬头看向王为安：“你曾说过，若确是你王家杀了我的姐姐，你就偿命，是不是？”
“是！”王为安答的很快，答的很坚定。柳老爷长长地叹气，双手摊开：“那你偿命吧。”
众人看向柳老爷的手心，柳老爷手中的，是一根簪子，这根簪子也不晓得是多少年前的了，只有那簪子顶端，有血迹凝固，时间长了，这血都已经变黑了，分不清哪里是簪子，哪里是血迹。
“这是，难道说这一根簪子，就是你的证据，你就要我妹夫偿命？”陶大爷先嚷出来，看着王为安就道：“妹夫，妹夫，你现在娶了我妹妹，若你真的答应偿命，我妹妹可就做了寡妇了，她今年还这么小，难道你就忍心抛下她？”
陶大爷话中对玉芹的关心是明白摆着的，王为安只对陶大爷点了点头就对柳老爷：“这根簪子，想来就是你从婶娘头上拔下来的？”
“猜的不错，虽说我们来的时候，业已成服，姐姐已经穿戴的好好的，可是我还是趁人不注意，从姐姐发上拔下了这根簪，原本是想留做念想，谁知这根簪，这根簪……”这是柳老爷保存了近三十年的秘密，说话时候连口齿都有些不清楚，甚至激动的喘起来，柳大爷忙给他捶背：“爹爹，您慢慢讲。”
柳老爷这才深深地喘气，呼吸重新平顺后缓缓地道：“这根簪，连这根簪上都全是血，我带着这根簪去求长辈，可是他们说，这也做不了什么证据，我晓得，他们是欺负我们爹娘去世的早，不愿意给我做主。从那时起，我就决定，要让王家欺负过姐姐的人，全都要付出代价。”
柳老爷今年也不过五十来岁，但他头发已经花白，再加上比平常人都要瘦，说话时候面上神情凄厉，倒有那从地狱而来的厉鬼的感觉。
贾老爷不由啧啧一声才道：“可是，当时长辈既已经定了，那你也就……”
“当时长辈定下了，就对吗？”柳老爷看着贾老爷，只说了这么一句，贾老爷被堵在那里，半天才道：“那时你也……”
“那时我弱，那时我小，虽说那时候我已经成了家，娶了妻，可在这种事情面前，所有的长辈只会想着，柳家和王家的亲戚不能断。不就是因为，不就是因为……”柳老爷的声音颤抖了，话都像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口中发出：“因为柳家那时候衰败了，所以要抓住王家。也因此，这些年来，我忍辱负重，我甚至，甚至要和杀了我姐姐的人，称他一声亲家。”
这话意有所指，王为安已经抬头：“你说爹爹，可是爹爹他……”
“他是没动手，可是他是长兄，做兄长的人，难道不晓得去劝劝自己的弟弟，还有你娘，她是做嫂子的人，怎么不知道去劝一劝。”柳老爷伸手指着王为安，已经声嘶力竭。
“所以，我要你们死，要你们王家都去死，可是一刀杀了你们，未免太过简单，那只有让你们家破人亡，让你们也尝尝有苦无处诉的滋味，让你们也知道被人强压下去冤枉是什么感觉，如此，你们才会，才会知道，这天下，原本该有公道两个字的！”柳老爷的话竟像句句泣血，柳二爷的嘴巴张的很大。
柳大爷也已经接着道：“你骂我入魔，你骂我不知道，可是你不知道，这都是你们王家，你们王家种下的果，昔日种下的果，那今日，就了结了。”
王为安摇头：“我信你们的痛苦，可是我还是要说，我王家，并没有杀了婶娘，婶娘是病死，并不是被人勒死，那簪子上的，也不是血。”
“不是血？”柳老爷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放声大笑起来，接着他就看向王为安：“你看着这根簪子，你告诉我，这不是血，不是血，你的心，也和你们王家别的人一样，早就全坏掉了，你们王家，惯会做戏，你的父亲，明明好色荒淫，却要装出一副乐善好施的模样。你自己，明明懦弱，却要装出一副天下的事情你都知道，你不怕任何风雨的模样。你们王家的人，不可信。”
“柳老爷，你不要欺人太甚，什么王家的人不可信，那你也不能仅凭一根簪子就说出这些。”陶大爷担心王为安出事，高声打断柳老爷的话，柳老爷冷冷地看着陶大爷：“我知道你是官家公子，想来又想让我去告官，可是你知道吗？官字两张口，有理无钱莫进来。更何况，就算去告了官，那又如何呢？丈夫就算故杀妻子，也不过就是斩监侯的罪名。别说还能算成误杀，最后不过是些丫鬟婆子抵了命。她们虽然该死，却终究不是主犯。那就让主犯得到报应才是真的报应。”
“你，你简直就是说不通！”陶大爷从小就被人捧着长大，听到柳老爷这话更加生气了，柳老爷低低地笑了：“你瞧，我说对了，你就生气了，等你以后做了官，只怕也是个糊涂官。”
我才不是糊涂官，陶大爷想和柳老爷斗口，却又觉得这样的斗口实在没有什么意思。
柳老爷把手中的簪子送到王为安跟前：“你看到了，你听到了，那现在，你就用这根簪，用这根簪上抹的毒药，杀了你自己，我发誓，我定不会对你王家剩下的人做什么。等你死了，这仇也就了了，那本就不是我的女儿，那孩子，本就不是我的外孙，从此之后，我柳家就真的离开这里，横竖这里也不值得留恋。”
柳氏不是柳老爷孩子这一点，外人还不知道，他亲口说出这话，让贾老爷深吸了一口气才想起询问：“那，不是你的女儿，那怎么又……”
“这样的人家，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怎么会把自己的亲女儿嫁过去。柳氏不过是我从路边捡来的一个孩子罢了。他们王家，也只配这样的人做他们家的媳妇了。”柳老爷的话中全是恶意，他要的，就是忘记从此再这里再也没有颜面。要的就是王家被人议论。
然而，他料错了，王为安只是轻叹一声：“你错了，柳氏不管是什么出身，她在柳家长大，以柳家女儿的身份嫁给我，不管你们曾经怎么认为柳氏，她嫁过来的时候，是柳家的女儿，我娶的也是柳家的女儿。你从一开始就错了。从那些事发生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惧怕过别人的议论，没有害怕过没面子这种事。毕竟对一个男人来说，自己的妻子离开自己，比自己的妻子是从路边捡来的不知姓张姓李的人，打击要大多了。”
柳老爷听完王为安这句话就高声大笑：“果真如此，难怪你会娶一个丫鬟出身的小姐，做了丫姑爷也丝毫不在意。”
“柳老爷，请你放尊重些，那是我陶家认下的四小姐，不管她出身是什么，这会儿她姓陶，我们陶家就是她的娘家，这官府之间来往，也是称她一声陶姑奶奶。我们家可不是像你们家一样，以为自己随便弄个女孩去嫁了，丢的不是自己家的面子，顶了这家的名字，怎么不是这家的面子呢？”陶大爷总算找到打击柳老爷的时候，当时就反驳。
“这种斗口，实属无益，王为安，你还是认了，自尽吧，毕竟当天你是在家父面前说的，若你王家确实欠了我们柳家一条人命，那你就要自裁还我们柳家一条命。”柳大爷见事情似乎又有点偏了看，急忙要把这事情给正过来。
“没错，我的确说过，若王家欠了你们柳家一条命，我就偿了这条命，可是我们王家，并没欠你们柳家一条命，我真要还了，你们柳家，受得起吗？”王为安的话换来柳大爷的一阵大笑：“没有欠？证据都在这里，怎么就算没有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