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渐融
真的好吗？怡人想起今早自己看到的，看着王三小姐不说话，王三小姐意识到怡人有话要说，疑惑地问：“你想和我说什么？”
“没有，我只是想起，我们小姐吩咐我，看厨房要不要人去帮忙。”怡人回神过来，急忙掩饰地说。王三小姐噗嗤一声笑出来：“嫂子也是太体贴了些，厨房那里没有什么活好帮忙的，家里就这么几个人，一个婆子再加个小厮，已经够忙了。”
“是，三小姐说的是。”怡人敷衍了一句就道：“奴婢还是回去看看要不要帮忙。”
“去吧，我这就去让厨房准备午饭，好让哥哥吃了午饭再走。”王三小姐这会儿只觉得心中满是希望，在经过了如此糟糕的几年之后，似乎光明就要到来，若是那棵绿菊真的能活了，那该多好。
和王三小姐的信心满满不同，怡人却是满心地忧心忡忡，玉芹这样做，也不知道王为安会不会感动，甚至于？怡人想着就长叹一声，已经听到屋内传来玉芹的声音：“这几件衣衫你带了去，还有庄上已经好几年没人住了，我先让小厮去送个信。”
“现在比不得原先了，我吃了午饭就走，再说哪有这么娇贵。”这对话听起来那么正常，怡人却更想为玉芹叹气，但还是要掀起帘子走进屋内对玉芹道：“三小姐已经吩咐厨房去准备午饭了。”
“嗯，你来的正好，有个百蝶穿花的包袱皮，我不晓得搁哪儿了，你来给我找一找。”玉芹弯腰在箱子里面找东西，听到怡人的声音，连腰都没直起来就对怡人吩咐，怡人应声上前，坐在椅上觉得自己无比尴尬地王为安急忙道：“这包袱皮，随便寻一个就好，不用那么好的包袱皮。”
玉芹已经直起身，从怡人手上拿过包袱皮给王为安包着衣衫：“这可不成，你这会儿是要出门，若十分地不收拾，别人只会说你娶了媳妇回来，媳妇不会收拾打扮你。”
玉芹说的自然，王为安却更觉尴尬，而为玉芹无比委屈的怡人不由长叹一声：“小姐，您待姑爷的心，若姑爷……”
“怡人，这些话不是你该说的额。”玉芹很少斥责怡人，这会儿却正色对怡人说，怡人晓得玉芹的意思，只是低头不语。
“我，我……”王为安说了好几个我字，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玉芹已经把包袱包好，把包袱往他怀中一塞：“这会儿家里也没有大牲口，还要上街上去雇，也不晓得小厮雇来没有，你到外面去瞧瞧，可别耽误了工夫。”
玉芹笑容平静，语气温柔，仿佛自己和她之间，是一对真正的夫妻，而不是对外做戏的夫妻。王为安深深地看了玉芹一眼，这才拿着包袱走了。等王为安走了，怡人才道：“小姐，您不许我说，我也要说，我为小姐感到不公平呢。”
“怡人，天地生人，哪里就有真正的公平了？先不说人一落地，就在不同的人家，从小吃穿都不一样，有人是伺候人的，有人是被伺候的，再来就说爹娘疼爱，也有不一样的，若事事讲公平，那还怎么过日子呢？”
玉芹的话让怡人红了眼圈：“可是小姐，您不必这样委屈自己，您还是可以……”
“你可还记得那天老太太说的话？”玉芹打断怡人的话，怡人摇头，玉芹长叹一声：“老太太说，女子无分贵贱，只是从父从夫从子罢了。这番话，别人是觉得，老太太是安慰五妹妹的，我听了这番话，却知道老太太其实想说，生为女子，从一开始就低了男子一头，这是天道的不公平。”
玉芹一字一句地说着后面的话，这话怡人从没听过，不由有些惊慌地叫了声：“小姐。”
玉芹看向怡人：“我当然晓得，要嫁到别人家，纵吃穿用度比这家强些，可是我的出身你也知道，不过是李家陪嫁到陶家的丫鬟。有些人不说，我晓得他们骨子里是看不起我的。而王家人不是这样的。不然，我为什么想要把他的心捂热？”
王为安到了外面，找到小厮，问过他已经雇好了两个大牲口，也就把包袱交给他，让他放好，等一吃完午饭就走，转回来的时候正好听到玉芹的这话，王为安不由停下脚步，公平？原来她心中什么都清楚，正因为什么都清楚，才不说出口，而是想要把自己的心捂热？可是自己当得起这样的对待吗？
一个行尸走肉，又怎么面对这样的深情？王为安用手按了下心口，有些黯然神伤地转身，往王老爷的屋子去了。
王老爷还是和原来一样，没有多少知觉，因为躺在床上，又不动弹，反而觉得脸上白胖许多，有几根胡子还开始发黑。专门伺候王老爷的婆子正坐在一边打盹，看见王为安进来急忙站起身道：“大爷，老爷偶尔还是会醒的。”
“辛苦了，你出去吧，我等会儿要出门，来和爹爹说几句话。”王为安吩咐着就坐在王老爷床边，王老爷的眼睛还是闭着，王为安长叹一声：“爹爹，儿子晓得这会儿您什么都不知道，更不清楚自从您晕过去后，发生的这些事情，可是儿子，还是对您有怨啊！”
尽管知道做儿子的是不能怨恨父亲的，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不应该做就不会想起的，如果没有苏姨娘，如果没有这番闹腾，自己的家还是不是和原来是一样的，住在大宅之中，仆从如云，自己依旧意气风发，而不是现在这样，要为全家生计奔忙。
王老爷依旧躺在那里不动，王为安觉得眼睛有些热，努力地把眼泪给忍下：“爹爹，儿子知道不该去怨，儿子也知道，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可是这些，难道就是儿子应该面对的吗？”厨房来禀告午饭好了，玉芹前来叫王为安用午饭，门口只守着那个婆子，见玉芹走来就要给玉芹行礼，玉芹示意不用了，走到门前就听到王为安那近乎嘶吼的声音。
他心中自然藏着很多苦，王三小姐心中也藏着很多苦，可是做男子的，心中有苦却不能说出，不然就会被人笑话不像个男人。玉芹不由轻叹一声，这声叹息虽然轻却被王为安听到了，于是他转身到：“谁？”
“是我！”玉芹缓缓走进屋子，对王为安道：“午饭好了，大爷请去用午饭吧。”
“你听了多少，你也想嘲讽我吗？”王为安是个不肯轻易吐露心声的人，这会儿见到玉芹，有些十分紧张地问，玉芹看着王为安：“我若真是想要嘲讽你，就不会嫁给你，大爷，我晓得这几年你的日子不好过，更晓得你撑的很辛苦，可是你难道不想想，若你就此消沉下去，不就中了奸人的计策，而你，甚至不知道是谁想要王家陷入这样的灾祸。”
王家离家破人亡也只差一步，王为安自然没有精力去查到底是谁在背后做了这些事情，更无法知道是谁送了苏姨娘给自己的父亲，而这些，全都沉甸甸地压在王为安心中。
“大爷，我也晓得，你想做个自了汉，可是做自了汉，哪如此轻易？”人生在世，有多少牵挂，哪是割了头发，就能了断尘缘的？王为安看着玉芹，语气苦涩：“你说的轻易，难道我不想吗？”
“你既然想，就不要只记得自己心中的苦。”玉芹的话一针见血，点中王为安心中最脆弱的地方，自己心中的苦。
“三妹妹心中同样苦，在事情发生之前，她是这城里最娇贵的小姐，来往的都是差不多人家的女儿，可是事情发生之后，她连朋友都没有几个，她的未婚夫甚至还造谣诽谤她，大爷，这些您可曾为三妹妹考虑过？”玉芹见了王为安脸上神色，晓得他已经有所松动，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继续劝说着。
“我也想过，给三妹妹好好地寻个夫婿，或许……”王为安的话已经被玉芹的冷笑打断了：“好好地寻个夫婿？大爷，也不是我嘲讽你，凭王家现在的家产，三妹妹所能嫁的，不过小经济人家，哪能嫁到大富之家？你真的愿意三妹妹去过那种操劳全家大小的日子吗？她本该去侍弄花草，去画画，去做闺中少女喜欢做的一切事的女孩儿！”
长久以来蒙在王为安心上的那层保护被玉芹毫不留情地掀开，原来，自己早就失去了做自了汉的权利，原来，从回到这里开始，自己就没有资格心如死灰，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妹妹，都要振作起来，担负起所有的事情。
“大爷，午饭已经好了，先去用午饭吧。”都说要见好就收，玉芹见王为安和方才已经不一样了，也就不再多说，丢下这句话就要走，玉芹刚转身手臂就被王为安拉住。
玉芹抬头，和王为安四目相对，王为安面上纠结了半天才道：“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