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回门
话刚说出口，王为安就觉得自己这话实在太过伤人，但他想要弥补已经晚了，于是王为安只是看着玉芹，紧紧抿住唇，什么都没说。
玉芹看了王为安很久很久，才突然笑出声：“是啊，是我选的，所以我就受着。夜深了，睡吧。”
见玉芹坐在床边放下帘子，王为安觉得她的举动实在让自己猜不透，于是王为安又道：“我说过，我会……”
“大爷，我还以为，昨夜我们说过的话，你牢牢记在心上呢。”玉芹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出来，王为安觉得有些无力，这个女子，似乎永远都不疾不徐，让人看不透她。
“把灯吹灭吧，都这会儿了。”玉芹的声音再次从帘子后面传来，王为安抬头，才发现梳妆台上点着的那对龙凤喜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燃尽了，这会儿屋内的灯，是怡人她们新点上的，王为安想走过去把灯吹灭，但脚步停在那里，坐在被窝里有些赌气地道：“这些事，原本是丫鬟们做的，你不让她们进来服侍，那就由你做吧。”
玉芹掀起帘子，看了王为安一眼，王为安紧紧闭上眼睛，装作已经睡着，这人怎么这会儿突然孩子气了？玉芹抿唇一笑，伸手拿了外面衣服披在身上，下床要跨过脚踏，王为安毕竟是男子，身子比丫鬟们的身子要宽，玉芹见床尾的脚踏还有一点点空隙，于是挪到床尾，从这里下床。
尽管玉芹百般小心，但下床时候，还是不小心踏在王为安的脚上，玉芹急忙趿拉上鞋往下面走。玉芹的脚一踩过来，王为安就无法装睡了，他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看见的是玉芹的背影，屋内点了好几处灯，玉芹先吹灭远处的，然后再往近处的吹，吹灭床边的灯的时候，玉芹身上披着的外衫掉在地上，她只穿着中衣的身形出现在王为安面前，玉芹蹲下身去捡衣衫，站起身的时候，王为安能看到她那雪白的脖颈，脖颈下优美的曲线，王为安心中不由一动，这是自己现在的妻子，但很快王为安就告诉自己，难道忘了昨夜的话了？赶紧睡去，明天还要陪她回门呢。
玉芹并不知道自己方才的举动王为安看的清清楚楚，她只是吹灭了灯，就坐回床上，还很小心地绝不第二次踩到王为安的脚。帘子再次被放下来，王为安听到床上传来呼吸声，知道玉芹已经睡着，忍不住睁开眼看着床帐，此刻王为安心中思绪十分复杂，但该怎么做，他觉得是茫然的，所能知道的，大概就是明日该如何应付这一次回门。
第二天又是在怡人她们进来之前，王为安就把被褥收进柜子里，而怡人没有在屋内服侍，自然也看不出他们夫妻有什么不同，照常服侍他们梳洗过，用了早饭陶大爷就亲自来接玉芹回门了。
见了面陶大爷端详玉芹的脸面一番，才对王为安笑着道：“你嫂嫂还担心呢，担心妹妹嫁过来过不习惯，我还说，你一定会好好地待妹妹，方才我见妹妹脸面还好，可见你们夫妻很和睦。”
“令妹才嫁过来两天，若我对她不好，岂不辜负了你？”王为安自然也要说上几句应酬话，陶大爷哈哈大笑：“我就是这样说话，你嫂嫂偏生不信，好了，我们就往家里去，你嫂嫂已经在家里等了许久，就差亲自来接了。”
王为安含笑应了，怡人也就伺候着玉芹上了马车，等上了马车，怡人才对玉芹道：“小姐，这两晚我都没有在屋内服侍，等回到家里，大奶奶问起来，我该怎么回答？”
“该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玉芹的玉芹很平缓，怡人摇头：“小姐，不是这样的，是，哎呀，这事儿，我也不好对大奶奶说。”
夫妻居处，总有些隐秘不能对外人道者，而李小姐想知道的，也就是这些事情，自然李小姐也不能亲自问玉芹，只能通过询问怡人来知道，玉芹不由微笑：“你就和嫂子说，只知道姑爷待小姐很好。”
“小姐，您说这话，是真的呢？还是假的？”玉芹没想到怡人会这样问自己，倒愣住了：“什么真的假的，难道我还要和你撒谎不成？”
“小姐就算不告诉我实话，我也什么都不敢说，只是小姐，我担心，担心小姐过的不好。”怡人这话是真心的，玉芹对怡人微笑：“你要相信我啊，怡人，我答应嫁过来，自然晓得，我要面对的是什么？况且我也不会让自己过的很糟糕。”
要相信小姐吗？怡人过了好一会儿才重重点头，玉芹已经笑了：“好，等见了嫂嫂，我就对嫂嫂说，怡人这丫头，越来越聪明伶俐了。”
“小姐，您取笑我呢。”怡人这会儿才算是真正放心了，马车已经停下，陶大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妹夫啊，我们先进去，你嫂嫂在二门处等着妹妹呢。”
出嫁了，回到陶府就是回娘家，就是客人，女子在这世间，从生下来就像没有自己的家，在娘家是娇客，在婆家是媳妇，总要等到婆婆去世，做了主母，才算有了自己的家，那自己现在，能期待和王为安之间，是真正的家吗？
玉芹听到陶大爷的声音，思绪难免飘远了些，但她很快就收起思绪，马车再次停下时候，已经听到李小姐的声音：“妹妹，快些下来，让我瞧瞧你。”
“嫂嫂这是担心我过的不好吗？”玉芹扶着怡人的手走下车，对站在那儿的李小姐含笑相问。
“大奶奶真的是很担心四小姐，就担心四小姐初嫁过去，万一和姑爷起了冲撞，那才不好。”玉枝在一边笑着解释，玉芹已经瞧了玉枝一眼：“瞧瞧，我不过就不在了两天，玉枝，连你都来取笑我。”
“我怎么敢取笑姑奶奶呢？只是大奶奶的担心，也要老老实实告诉姑奶奶知道。”玉枝的话让在场众人都笑了，李小姐已经伸手握住玉芹的手：“按理，跟过去的也要有七八个人，偏生一来我们是在任上，二来你又为着王家考虑，只带了怡人一个人过去，我怎么会不担心？”
“嫂嫂关心我，我是明白的，不过嫁人又不是出去外面打架，难道还要人手越多越好？”玉芹的话中透着俏皮，李小姐不由摇头：“瞧瞧，这才嫁过去两天，我就说不过你了，走吧，往屋里去，你侄女方才还问呢，姑姑怎么不见？我也不好和她解释你出阁了，只能哄着她说，姑姑就要回来了。”
两人说着话就进了李小姐的院子，奶娘已经抱着孩子迎上来，看见玉芹，孩子就挣扎着要从奶娘怀中下来，口中还叫着姑姑。
玉芹急忙接过孩子，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怎么，想姑姑了？”
“姑姑，你怎么不见了？”这孩子快三周岁了，说话已经很清楚了，还学会了不少词。
“和姐儿说，姑奶奶是出阁了，可是姐儿又怎么会明白这意思呢？”奶娘急忙在旁边解释。玉芹不由把孩子抱紧一些：“等你们回了家乡，姑姑就更见不到你了。”
回家乡？李小姐不由瞧了瞧自己的肚子，下个月李小姐就要生了，算着日子，差不多就是小孩三个月的时候，就要收拾行装离任了。到那时候，就真的极难见到玉芹了。
李小姐不由叹了口气，孩子还什么都不知道：“姑姑，那你跟我们一起走。”
“姑姑现在出嫁了，有了自己的家，还怎么跟我们一起回去？”玉枝摸摸孩子的头，对她笑着解释。
孩子觉得这些日子听到的词，都是自己不懂的，还要继续问东问西，奶娘已经在李小姐的示意下上前接孩子：“姑奶奶还是和奶奶在屋里坐着说会儿话吧，我把姐儿带到外面玩。”
玉芹把孩子交给奶娘，也就和李小姐各自坐下，等坐下之后，李小姐就开口道：“我们还有五个月，就该回乡了。玉芹，你一个人嫁在外乡，我很担心你啊。”
“嫂嫂，这是我选的，我会受着。”玉芹的语气还是这样平静，李小姐抬头看了看玉芹，才长叹一声：“当初你们来我身边时候，我看着你温温柔柔的，从没想过，你自己会这样有主意。”
“小姐，人的境遇谁又能猜到呢？我只是想告诉小姐，我定不会辜负这一回被认义的。”玉芹的话让李小姐点头：“罢了，罢了，你既这样坚决，如果我再操心太过，倒显得是我不懂你了。”
“这是嫂嫂对我一片心呢，我怎么会嫌弃嫂嫂？”玉芹伸手握住李小姐的手，李小姐微笑：“是啊，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宠辱不惊，仿佛什么事儿都让你波澜不惊。”
如果遇到事情就一惊一乍的，也许在李小姐决心寻死的那一晚，自己和玉枝就都没命了。
不过这件事，李小姐不会提起，玉芹当然更不会主动提起，只是笑着道：“嫂嫂难道不觉得很高兴，因为你教出了这么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