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出嫁(上)
这玻璃对现在的王为安来说,是个承受不起的物件,回来见到这窗上的玻璃就对王大姑奶奶道:“这花的银子太多了。”
“我娶弟媳妇,难道还不许我花钱?”王大姑奶奶一门心思地要让众人知道,王家并没有衰到底,对王为安的话置之不理。
“姐姐,这会儿还没到我们和别人显摆这个的时候。”虽然换上了窗玻璃,整间屋子显得亮堂多了,但王为安还是表示不赞成,王大姑奶奶白了他一眼:“要依你说的,这娶弟媳妇,就用旧屋子,旧家具,新新的新人娶进来,别人不嫌你,我还不好意思出门呢。”
“可是,这也太……”不等王为安把奢靡二字说出来,王三小姐已经开口道:“哥哥,你也别和姐姐争这个,大姐姐这也是憋着一口气,若是不出了,对她更不好。”
王大姑奶奶对妹妹赞许地点头:“果真还是你明白,哎,阿弟,你是不晓得,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起了火的那一天,我和你二姐姐,被族长他们在那口口声声地说,我们不是王家的人,凭什么要管王家事情的事。这会儿,我就是要给他们瞧瞧,我是王家的姑奶奶,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们谁也管不着。”
“姐姐,这都是因为我,我……”王为安还想再说什么,王大姑奶奶的声音已经高了些:“你风风光光地把媳妇娶进门,这就够了,这就够告诉他们,我王家还没有跌到他们人人都来踩一脚的地步。”说着王大姑奶奶环视四周:“这里的东西,还有些不够,还有人手,到那天,我一定要让大家都晓得,你娶这媳妇,是足够配得上而不是高攀。”
王为安看向王三小姐,见她满脸写着赞成,也只能无奈地叹口气,自己的婚礼,自己什么事儿都不能做主,就任由她们去吧。
王家在这边准备,李小姐为玉芹准备的嫁妆也是足以让人羡慕的,下聘那天王家的聘礼单子送过来的时候,李小姐见上面的东西都是实打实的,重赏过了来人就对玉芹笑着道:“这份聘礼,足可见他们家对你的重视。”
世人最重一个礼字,而礼,也就体现在这些地方了,玉芹对聘礼嫁妆是否很重并不在意,但她也知道,自己虽不在意,别人却都盯着呢,因此玉芹只对李小姐微笑:“这都是嫂嫂对我的看重。”
“对你的看重,也是因为你是这么个人。”李小姐握住玉芹的手,语气十分郑重,玉芹对李小姐微笑:“嫂嫂,我……”
“我晓得,现在外面有些不好听的传言呢,但那些传言就由他们去,你要记得,你是陶家的小姐,嫁去的是王家,是王家的当家主母,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要记住这点,而不是那些前尘往事。”
丫小姐三个字,在陶府自然是不会有人敢再提了,但在外面,玉芹知道颇有些人嚼舌根不以为然的,但这些又有什么可怕的呢?最要紧的不就是自己要好好地嫁过去,然后好好地过日子?王为安的容貌,其实已经有些模糊了,但玉芹却记得王为安的笑容很好看,有这样笑容的男子,定然也会有很温柔的内心。
玉芹对李小姐重重点头,李小姐笑了:“还有些出嫁后的事情,我不好和你说的,我让朱嬷嬷和你说。”
出嫁后的事情?玉芹还在恍惚,猛地想起来了,顿时一张脸有些羞红,这些事,当日李小姐出嫁之前,玉芹和玉枝在她身边伺候,也听嬷嬷们说过,不过那时候主要听的是李小姐,她们只是陪着听听,这会儿变成自己主要听,玉芹不由低喃一声:“嫂嫂!”
“瞧瞧,这会儿就害羞了,等你成亲之后,还有更害羞的事情呢,不过女儿家,总是要经过这一遭的。”李小姐取笑了玉芹一句,才唤朱嬷嬷进来,玉芹的陪嫁里面并没有嬷嬷,况且朱嬷嬷还是陶老太太的人,她的家人也在陶府,朱嬷嬷自然会在陶老爷离任时候一起回乡,这么几年下来,朱嬷嬷对玉芹也很好,这会儿进来瞧见玉芹面上羞红。
朱嬷嬷笑着道:“若是在我们府上,也轮不到我来给小姐说这些事,不过这会儿是在任上,自然只有我给小姐说说。小姐也不用害羞,人人都要经过这遭,最要紧的是,要让姑爷欢喜了。”
这话说的有些露骨,李小姐也不由红了脸,扶着玉枝的手站起身:“罢了,这样的闺中密事,我也不好听的,就往外面走走去。”
“大奶奶这会儿都六个月的身子了,的确也该出去走走,这样哥儿才好生出来。”朱嬷嬷难得地跟着插科打诨,李小姐自然知道意图为何,笑着道:“好好,就信你这句,这一胎啊,定是个哥儿,我往花园里走走。”
玉芹亲自给李小姐打起帘子,看着李小姐她们走了,玉芹才转身对朱嬷嬷道:“嬷嬷,那些闺中密事,我也不想去听,我只想问问嬷嬷,对丈夫,该如何相对?”
朱嬷嬷没想到玉芹问的是这个,在那愣了一下,玉芹已经轻声道:“我自然晓得,书上说的都是恭敬侍奉丈夫,可是妻者齐也,若只晓得恭敬侍奉丈夫,而不晓得别的,那和妾婢又有什么区别呢?”
“小姐对当初的事,还耿耿于怀吗?”朱嬷嬷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一点,玉芹摇头:“那些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只想知道,妻子的侍奉和妾婢的侍奉,该有什么不同呢?”
朱嬷嬷看着玉芹,没有说话,玉芹对朱嬷嬷道:“高门大户的主母,怎么对待丈夫,嬷嬷,我已经见得多了,可是像嬷嬷们如何对待丈夫,我见的并不多,嬷嬷,你可以告诉我吗?”
“小姐,我们不过是没受过什么礼仪,对丈夫自然也和高门大户的主母不一样,更像是……”朱嬷嬷一时不晓得怎么形容,顿了顿才继续道:“对丈夫更像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但又不是夫主。”
丈夫既为夫主,玉芹听到这句,不是夫主,也感到惊讶了,等着朱嬷嬷后面的话。
朱嬷嬷看着玉芹,自己也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我们是服侍主人们的,对我们来说,更重要的是讨主人们的欢喜,因此丈夫,往往就没这么要紧。讨了丈夫的欢喜,可是得不到主人们的欢心,那又有什么用呢?但是小姐,您和我们不一样,您,只有一个夫主。”
所以对玉芹来说,最重要的还是丈夫吗?听到这句,玉芹难免有些失望:“我原本以为……”
“小姐,您原本以为不是这样的吗?可是小姐,您要知道,您也是不是妾婢,而是王家的主母。并不用仰别人的鼻息生活。小姐,虽说我不晓得别人家的主母怎么对待丈夫,但我总觉得,小姐对待姑爷,定然和别人不一样。”
朱嬷嬷这话带有一点安慰性质,但由于她说的太过恳切,玉芹一时没有分清楚,到底朱嬷嬷这话,是纯粹安慰自己,还是真心这样认为。
“那,若我的丈夫不愿意另娶,而是因为别的原因才娶了我,那我是不是也要……”这话压在玉芹心中已经许久,这会儿玉芹终于鼓起勇气,对朱嬷嬷说出来,这桩婚事是怎样促成的,朱嬷嬷也曾听过一些风声,此刻听到玉芹这样问,朱嬷嬷只是微笑:“小姐,这个事上,没有什么事情必须一定做的,您和姑爷,既然是前世的缘分,那您怎么就觉得,自己不如柳氏呢?”
“我,我并不是觉得自己不如柳氏!”玉芹没想到朱嬷嬷会这样认为,脱口而出这么一句,朱嬷嬷笑了:“小姐若真的不这样认为,就不会问我这句了。小姐,我只知道一句,事在人为。姑爷也是个忠厚人,用真心待真心,总是好过用假意去对待的。”
真心对真心吗?玉芹过了很久才重重点头,朱嬷嬷重新微笑:“那小姐,就给您讲讲闺中的那些事情吧。”
那些事情?玉芹用手遮住了脸,虽说这些事情很多人都说,是极要紧的,可是若只贪恋这些事情,似乎还不够。朱嬷嬷并没忽略玉芹面上的神色,她勾唇一笑,年轻的没出阁的女儿家,都是这样想的,可是等成亲以后才会知道,不同的人,婚后总会有不同的遭遇,而最要紧的,是要守住自己的心,什么时候该真心,要分的清清楚楚。
八月十九,黄历上说这日大吉,适合嫁娶,因此这天,出嫁的人特别多,整天都能听到街上的吹吹打打,最热闹的,自然是知府小姐嫁给王家。玉芹很早就被叫起床,梳洗换衣,还要开脸上头,让面容变的更加紧致,头发被梳上去,镜中的人仿佛不再是自己,玉芹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喜娘不断地念着各种吉利话,不外就是要白头到老这些。
满屋子的人来来去去,玉芹觉得手心渐渐有了汗,甚至无端端地想,如果王为安这个时候悔婚,不肯来娶,那会成怎样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