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已经没资格说这话了？陶大爷愣在那里，王为安的眼又睁开一条缝：“陶兄，我比不得你，我自己都晓得，自己已经半废了，又何必去害别人家好好的女子？”
“你方才还不是说，说你还是能亲近女子的。”陶大爷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句，王为安用手掌撑着桌子站起身：“可是，我已经缺了斗志，尽管我坐在那店里，尽管我看着好好的，看着像在做生意，可是我自己晓得，不一样了。陶兄，我和那街面上的闲汉，又有多少区别？”
陶大爷也站起身，伸手扶了一把王为安：“你，你还是不一样的，你在好好地做生意，你还想……”
“还要重振家业，还要庇护妹妹，可是陶兄，就像，就像一盆雪水，从头浇到脚，我已经没有斗志了，我不敢告诉妹妹，每次她和我说，说又种出了许多地花，说又能赚多少银子的时候，我都不敢告诉她，不敢和她说，她的哥哥，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所有的事情都能握在手中的哥哥了。我勉强活着，只是为了以后，能把妹妹嫁掉，把老父送上山，就心如死灰，再无留恋了。”
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曾握在王为安手中，众人的赞扬，和妻子的情深，掌柜们的拱手听命，这些让王为安以为，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得住自己，可是，那么一个在王为安眼中毫无重量的，无足轻重的，低贱的，瘦马就能让王家所有产业烟消云散，甚至于，王为安已经不愿意去追究背后到底是谁要为难王家了，找出这个人是谁又如何呢？妻子也离开了自己，妹妹年纪一天比一天大，却没有媒婆上门。
王为安伸手去取另一把酒壶，陶大爷按住他的手，王为安对陶大爷道：“你不用劝我，我懂的，等离开这里，我就又是堂堂正正一个男子，又是能做好生意，还能庇护好妹妹的人。”
“王兄，你这是何苦呢？你我之间，你原本不该如此啊。”王为安的话让陶大爷久久无语，过了许久才劝出这么一句。
“正因为你我之间，不该如此，所以我才告诉你，不能害了你的妹子。”王为安见陶大爷不肯让自己再喝酒了，也就对陶大爷拱手为礼：“我先走了，陶兄，你放心，我离开了你这里，就会好好的。”
外面看着好好的，可是内心呢？陶大爷见王为安掀起包厢的门帘往外走，想再和他说什么，但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坐回座位长叹一声。
王为安离开了酒楼，刚走出门的时候脚步还踉跄了一下，但走出两步，就和平常一模一样，就算心里再痛苦也不能表现出来，这里想看自己笑话的人太多了，自己绝不能被人看笑话。王为安告诫着自己，回到店里。
这会儿店里没有人，伙计坐在店里，看见王为安就迎上前：“东家，三小姐来了。”
王三小姐虽然没有直接来店里经营，但三不五时的要来店里送花，王为安应了一声就走进后面一个房间，王三小姐正在那里指挥着婆子要她们把那些好看的花都给摆出来，看见王为安进来就高兴地：“哥哥，方才我让丫鬟问了伙计，他说这个月的生意比上个月还要好，也是，这眼看就要到年底了，各家迎来送往的，总是要些新鲜花木去摆摆的，我让他们又多种了十来盆金桔。等年下的时候，那些桔子都结出来，能卖个好价钱。”
“你想的周到。”对王三小姐，王为安永远都只有这一句话，王三小姐笑了，闻到王为安身上的酒味，鼻子皱起：“哥哥这是大白天的去哪儿喝酒了？”
“陶大爷找我，我们说了会儿话，不觉就喝多了。”王为安伸手去取茶，王三小姐给他把茶递上：“陶家哥哥找你，说什么呢？”
“他说，说，他妹子，年纪比你还大一岁呢。”王为安脱口说了这么一句，又觉得对妹妹说这话可不好，果真王三小姐已经高兴地：“难道说，陶家哥哥想把陶姐姐嫁给你做嫂嫂？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我没应他，这会儿我们家这个样子，还能叫人家来我们家里受罪？”王为安喝了一盅茶，觉得舒服了些，对王三小姐瞪了一眼，王三小姐嘟起唇：“陶姐姐才不是那样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人呢。”
这一句戳中了王为安的心，他的脸往下拉了拉，接着才对王三小姐道：“你来的时候也多了，回家去吧。”
王三小姐晓得自己这句话戳中了王为安的痛处，轻叹一声道：“哥哥，人家不是有意的。”
“我当然晓得你不是有意的，只是，你还是回去吧。”王为安说着就招呼丫鬟进来，要她去外面叫个小轿子，送王三小姐回去。
王三小姐还想说什么，王为安就走出去，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王三小姐不由咬住下唇，丫鬟叫好了轿子，进来扶王三小姐出去，王三小姐坐上轿，轿夫刚要走，王三小姐就道：“不要往这边，去那边。”
“小姐，您这是要去大姑奶奶家？”丫鬟疑惑地问，王三小姐点头：“对啊，我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大姐姐，要去见她。”
既然王三小姐这么说，轿夫也就照做，王三小姐看了眼花店，既然哥哥不答应，那就去问姐姐，如果大姐姐都愿意了，然后找媒婆去说媒，事情定了，看自己哥哥还矫情什么。
王大姑奶奶见王三小姐来说这样一件事，倒高兴地很，对王三小姐道：“真的，知府公子真这么说？”
“当然是真的，大姐姐难道你还不信我？”见王三小姐一脸不依，王大姑奶奶反而笑了：“我这不是不信你，只是知府家和别人家不一样，若是别人家，也不怕碰一鼻子灰去。”
两姐妹正说着，婆子就进来说老赵媒婆来了，王大姑奶奶忙叫人进来。
这下轮到王三小姐好奇了：“怎么媒婆来的这么巧，大姐姐你可是有别的想法？”
“我有什么别的想法吗？只是你大外甥，今年也五岁了，前儿有人来说，说有个人家有个合适的闺女，我想着，早定亲也好，就寻媒婆来了。”说着王大姑奶奶就叹气：“倒是你，也该再说门亲了，我们家虽说没有原先的声势，可是这生意也渐渐做起来了，再说还有我和你二姐姐呢给你凑嫁妆呢，等这门亲事定了，我让媒婆给你留意一个。”
“大姐姐，也不是我说，这会儿给我议亲，要不就是那很糟糕的人家，差不多的人家，多是去做填房，我这会儿啊，不想这个。”王三小姐的话让王大姑奶奶伸手戳她脑门一下：“胡说八道，这种话也是你姑娘家能说的？”
王三小姐没有说话，王大姑奶奶也就往外面屋子去和媒婆说话，王三小姐听着外间传来的自己姐姐和媒婆的对话，不由长叹一声，嫁不嫁人，这会儿王三小姐是真的不在意，可惜这个不在意，很少有人会相信。
王为安这天关了店门回家去，只有婆子出来迎接，不见自己妹子，王为安疑惑地：“三小姐这是往哪儿去了？”
“大姑奶奶那边来人说，三小姐今晚不回来用晚饭，让我们晚饭做的了，就在锅里热着，等着大爷您回来。”婆子恭敬答着，王为安更觉得稀奇，但还是先去瞧了自己父亲，王老爷躺在床上还是没知觉，只是偶尔会活动一下手指，提醒大家他还活着。
王为安站在自己父亲床边看了很久，刚要转身就见王三小姐走进屋里，王为安不由瞪她一眼：“你往大姐家那边去，也该和我说一声。”
“哥哥，我和大姐姐说你的事情，怎能和你说呢？”王三小姐一脸喜悦，王为安不由皱眉：“什么事情？”
“你的婚事啊。”王三小姐直白说出，王为安的神色变的很难看，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胡闹，这些事，哪轮得到你做主？”
“大姐姐是哥哥你的姐姐，她当然能做主！”王三小姐一字一句地说着，王为安的手握紧，对王三小姐道：“你们找了哪个媒婆，赶紧去和她说，这门亲，不要去说了。”
“哥哥，我是不会告诉你找了哪个媒婆的。大姐姐也说了，这门婚事，她一手操办，你啊，好好地做生意就好。”王为安气的涨红了脸：“你们就不怕害了人家的闺女？”
“这怎么能算害了人家的闺女？陶姐姐和我交情好的很，陶嫂嫂也和我素有来往，而且是陶家哥哥先来暗示你的，哥哥，这是两厢情愿的事情，怎么能说是我们害了别人？”王三小姐疑惑不解，当着自己妹妹，王为安又不能说出自己对陶大爷说的那番话，只能咬牙切齿地：“这是我的事情，你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