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道歉
千刀万剐？玉芹原本想的是，只怕陶老爷会交代给那孩子父母，然后责打一番也就罢了，怎么就要千刀万剐起来，见玉芹神色都变了，李小姐知道她是被自己吓到，忙道：“自然也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要剐了别人，不过还是要重重处置。”
“那，若是没有这个孩子呢？”玉芹的假设被李小姐想都不想就反对了：“怎么会没有这个孩子，小厮是不会说慌的。”
见玉芹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李小姐握住她的手：“我晓得你今儿是受了惊吓了，等后日到了城里，住进府衙里，再好好歇息。”
玉芹忙笑着应是，又和李小姐说了会儿闲话，玉枝就带着人送饭上来，玉芹见里面有大大的一盘紫藤饼，倒有些惊讶：“我记得没有采到紫藤，怎么会做了这个？”
“还是这庄上的人想起来，说还有紫藤，去采了回来的。”玉枝笑着解释，又把一碟子栗子糕放在玉芹面前：“四小姐，这是您要的栗子糕，我看着农妇亲自做的，干净的很。”
玉芹拿起一块栗子糕，庄上的栗子粉不那么细，糖也放的多了些，但玉芹还是觉得很好吃，或许是这样的味道，能让自己想起自己的娘，年纪渐大之后，玉芹已经不是那么怨娘了，跟着娘嫁到那家又如何，拖油瓶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如果不跟着娘嫁过去，那就是大伯养自己，可是大伯迟早会把自己给卖了。
被大伯卖了，和被娘卖了，又有什么区别呢？横竖不都是被卖了吗？玉芹轻叹一声，李小姐已经噗嗤一声笑了：“四妹妹今儿果真是饿了，这么一碟子栗子糕都吃完了。”
玉芹低头看去，才见不知不觉间，那碟子已经空了，玉芹急忙笑着道：“我也没想到，竟然会把这栗子糕给吃完了。”
“想是受惊狠了。”李小姐说着就对玉枝道：“都这会儿了，你去问问大爷，就说马为何受惊查出来没有，还有，若是……”
李小姐话没说完，就咽下要说的，玉枝应是离去，玉枝又稍微吃了点别的东西，也就把那些东西都赏给下人们吃了。
这地方也没有别处可以去，玉芹和李小姐饭后也就在这院子里转了转，当做消食。
“方才你问我的，若是没有这个孩子呢？”李小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玉芹惊讶地看着李小姐，李小姐停下脚步对玉芹道：“我仔细想了想，若真是有爆竹声，那我们必定能听到，可是马是突然惊起来的。”
李小姐是要做当家主母的，自然不能被忽悠走了，玉芹也点头：“我也是在疑心呢，只是不晓得父亲会不会……”
“这你放心，父亲不是这样不问青红皂白的人。”李小姐安慰着玉芹，玉芹点头：“有时候原本只是件小事，若是不注意了，就变成大事，甚至于非常大的事情，实在是让人无法说。”
“所以管家也好，做官也罢，都要多听多看。”李小姐的话让玉芹笑了：“这管家哪有做官那么复杂。”
“你想想，不说我们家的人，就说当初你在李府，那些下人们之间不也是盘根错节的？”
李小姐说我们家的时候，玉芹想到的是李府，等到李小姐又说到后面一句，玉芹才意识到，李小姐说的是陶府。
看来，李小姐现在已经彻底把她自己当做陶府的人了，曾经的李府小姐，也终究变成陶府的大奶奶。
“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呢？”李小姐见玉芹不说话，催促了句。
玉芹急忙道：“说的对呢，大嫂子，我仔细想想，当初我们在李府的时候，那些下人们其实也就跟父亲在官场上差不多，只不过计较的多是皮毛小事。”
“有时候，未必是皮毛小事呢。”李小姐含笑说了一句。玉枝已经走进院中：“大奶奶，方才我问过大爷身边的小厮，说已经把马洗干净了，然后马身上并没有被爆竹烧过的痕迹，兽医也来过了，说这马是着了凉，闹肚子了，才会突然惊马？”
“就这么小的事情？”李小姐皱眉问玉枝，玉枝点头：“小姐，是的，大爷说这事儿，他和老爷都很感惊讶。”
李小姐点了点头，示意玉枝进去，才对玉芹道：“看来，是真的没这么个人了。”
这会儿陶大爷和陶老爷，也在和王为安讨论这件事，听说没有被爆竹烧过的痕迹，陶大爷皱眉：“这么说，是那个小厮胡说八道，这样的小厮，就很该打上几个板子。”
“想必小厮也是被吓到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王为安劝着陶大爷，陶老爷并没有反对，只是对管家道：“昨日晚上是谁负责喂马的，竟让马受凉了，今日马不舒服，也没报上来。”
“老爷，这马是在驿站换上的，昨儿到了驿站就让他们挑最好的几匹，然后晚上是，是……”管家迟疑着说不出来，陶老爷冷笑一声：“是谁喂的？”
“这马匹责任重大，因此并没假手他人，都是我们的人自己喂的，这喂马的就是那个小厮。”管家已经吓得跪下，陶老爷听完神色猛地变了，当着王为安的面又不好发脾气，只能鼻子里面哼出一声：“把那小厮打上二十板子，连夜送回老家去。”
这跟着陶老爷上任，也是个有油水的差事，因此这些小厮们都是精挑细选的，这会儿说要被送回去，就意识着，这小厮在陶府已经完全没有前景。
管家想要为这小厮辩解几句，但看着陶老爷的神色，管家也不敢多说话，只能高声应是。
等管家退下去了，陶老爷才对王为安道：“王侄儿，见笑了。”
“伯父，方才我还担着老大的心，担心这事儿是小侄庄上的人惹出来的，那才叫我羞愧呢。”王为安这会儿才真正地放心，对陶老爷笑着说到。
陶大爷已经端起酒壶：“既然事情都已经清楚了，那我们再喝一杯。”
既然陶大爷反客为主，王为安也不客气，跟着喝了一杯，一杯喝完放下酒杯，王为安突然想到玉芹和自己说的话，不知道这位认为自己在庇护佃户的陶四小姐，这会儿是什么情形？不过王为安也只是想了想，也就丢在脑后，毕竟别人家的闺中女儿，哪是多想一想都很失礼的事情。
这一夜陶家众人就在王为安庄子上歇息了，等到第二天清早想要离开时候，湖州府衙的同知已经带着属官们来到王为安庄上，此地离府城不过六十来里，想来他们是知道消息后，连夜出发来此迎接。
既然属官们到了，陶老爷也就不急于离开，借了王为安庄房上的正厅，换上官服升了座，和众属官们彼此见礼。
众属官们说过了客套话，也就询问起昨日受惊的事情，陶老爷也不免略略带出几句，属官们自然也要跟着陶老爷一起，装出个十分受惊吓的样子来。
等陶老爷讲完，同知就道：“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是啊，是啊，若是陶大奶奶在这属地之内出了这样的事情，下官们怎么好有脸来见老大人呢？”另一个官员已经迫不及待地说了。
众属官纷纷点头，陶老爷也不想就这事儿多纠缠，笑着道：“这不过是家宅小事，算不上什么大事，既然都叙过了，那就早点到任吧。”
同知忙带着通判推官等人站起身，恭敬地请老大人先上轿。
原来他们是连知府的绿呢大轿都带来了，陶老爷也就不推辞，上了大轿，前面有衙役鸣锣开路，众人跟随在后，迤逦着往府城行去。
既然这么多官员都来了，王为安也就不好再跟陶大爷并肩而行，而是跟在队伍最后面，玉芹和李小姐乘坐的马车经过王为安身边，王为安看见一只手掀起车帘，昨日见过的那个丫鬟露出头来，对王为安用口型说着，对不起。
想来，这是陶四小姐让她说的，王为安不由微笑，这陶四小姐，和自己妹妹还有些像，也是犯了错不好意思自己道歉，让丫鬟们代道歉。
“走吧，我们今晚说不定能进府城，到时候就能见到三小姐了。”王为安吩咐着小厮，小厮笑嘻嘻地：“大爷难道不想见到大奶奶？”
王为安伸手拍小厮的脑袋一下：“这回出门是为三小姐采办嫁妆的，大奶奶只怕也要盼望着我采办的嫁妆到家呢。”
“嫁妆不是前儿就着人押送回去了，大爷啊，您要想大奶奶，就直说，小的们不会笑话的。”小厮的话又被管家横过去一眼：“还在这说话，赶紧跟上去，不然我们就起了大早赶了晚集。”
众人大笑，嘻嘻哈哈中，王为安催动马匹，这件事解决的比自己想的还要好，的确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