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四章 自埋
林湛闻言急忙道：“陛下，这图纸可不是臣画的，臣不过是画蛇添足的看一看罢了。”
“哦？那是谁画的？”顾江留也来了兴致，这图纸设计得很是得他的心。
“这是昨夜太子殿下派人送过来的，说是想为‘登仙台’的建造出一份力。”
“凌天？”顾江留看了看图纸摇头道：“他恐怕画不出这样的图纸来。”
“陛下如何这样觉得？太子殿下最近很是用心学习，那进度也是让臣不得不刮目相看啊。”林湛说得极是诚恳。
“哦？”顾江留却兀自不信。
林湛又道：“太子殿下自陛下生病便一直关心陛下，明里暗里都出了不少的力，那‘六月雪’也是他想方设法寻来的。”
顾江留闻言点头，心想，无论顾凌天处于什么目的，可最近他这一片孝心却是真真儿的。
“行了，朕知道了。”顾江留淡淡的说道：“朕今日来也就是看看你，听闻他们说你病了。”
“病了便好好休息，不用再操心此事，尽快养好身体再说。”顾江留嘴上说得淡然，可实际上却是心急如焚。
林湛跟随顾江留多年，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他琢磨了一下说道：“陛下，臣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君臣多年，你何时如此拘束了？讲！”
“臣这身子骨是一年不如一年，这监督修建‘登仙台’一事，实乃我北国大事，臣唯恐督办不利，耽误了陛下的大事，臣想，可不可以让太子……”
林湛说着，小心翼翼的看向顾江留。
或许是有了前面图纸的铺垫，顾江留倒也爽快，说道：“也行，便让凌天从旁协助你吧。”
“这……”林湛还待再开口，却听管家在门外道：“陛下，老爷，太子来看望您了。”
林湛看了一眼顾江留，他倒是毫不介意的说道：“叫他进来。”
顾凌天在门外深深吸了口气，这才迈步进了房中。
“儿臣拜见父皇，参见林将军。”顾凌天恭恭敬敬的行礼，林湛则退了半步以示不敢受此礼。
顾江留却没有让顾凌天起身，而是拿过桌上的图纸道：“凌天，听林将军说，这些图纸是你昨日送过来的？”
“是！”顾凌天答得铿锵。
“这画图的工匠的确匠心独到，设计得也很合朕意，不知是你何处请来的匠人？”顾江留说着，目光灼灼盯着顾凌天，仿佛想从他脸上的没一个细节中看出一点儿端倪来。
然而，顾凌天练了一下午加大半夜，早已将这些流程和对话背得滚瓜烂熟，又怎么会露出什么端倪来，只见他眉角一挑，露出些许欣喜之色，嘴上却恭顺的答道：“父皇，此图并非工匠所为，是儿臣画的。”
“你？”顾江留道：“朕竟不知你还会画图，还懂建造。”
“自从前番被父皇训斥，儿臣痛定思痛，如今什么都不想了，只求父皇安康长寿，儿臣便多学多看，为父皇分担一二已是最大心愿。”
“好。朕没有白养你这个儿子，你这个样子才是众兄弟的楷模，是全天下尽孝的典范。”顾江留老怀大慰，想起之前顾凌天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似乎的确感受到了顾凌天的转变。
顾江留心底的戒心不由得就放下了不少，他看了一眼图纸道：“那朕问你，此处你为何如此设计？”
顾江留指着图纸中央一处。
顾凌天看了一眼道：“父皇，所谓写水着眼于动态，写山致力于静态，最好的境界便是动静相宜，此处儿臣如此设计，实乃是与静中取动，这样一来，动中有静，静中有动，这‘登仙台’便有了活气，也多了份仙姿。”
顾江留闻言点头，又指了一处道：“那这里呢？”
顾凌天看了又道：“父皇，古人云，凡故训、音声、算数、天文、地理、制度、名物、人事之善恶是非，以及阴阳、气化、道德、性命，莫不究乎其实。此‘实’乃真切实际，此处儿臣是想，地基必实，则建筑牢固，地基硕宽，则天地不疚矣。”
顾江留闻言点头，似乎颇为满意，随后，他又指出了几处，顾凌天都说得头头是道，引经据典，自信满满，的确有些一代大师的模样。
顾江留越听越觉得满意，笑着又问道：“那你对‘登仙台’的建设还有什么其他想法吗？例如，这里。”
顾江留又随意点了一处，顾凌天一看，顿时愣住，那点，似乎林湛没有给他任何信息和答案啊，这叫他怎么答？
顾凌天心底一慌，表面上却依旧镇定自若。
林湛一看也是暗道不好，急忙一弯腰，咳嗽了起来。
顾凌天宛若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伸手就扶住林湛在他后背拍了起来。
“陛下，太子是来看望老臣的，怎么你父子俩倒是聊得痛快了。”
顾江留闻言也是一笑，只看着顾凌天，满眼都是欢喜。
“唉，人老了，不中用了。”林湛坐回椅子，感喟了一句。
顾江留安慰道：“你哪里老？可不是还比朕小的吗？”
林湛却摇头，“陛下是天子，老臣这凡夫俗子如何比得？”
顾江留闻言心里舒服至极，却还是笑着摇了摇头。
林湛又道：“陛下，适才老臣说，请太子担任‘登仙台’的主事一事，还请陛下同意老臣的请求啊。”
顾江留看了一眼顾凌天。
顾凌天急忙跪倒在地，“儿臣才疏学浅，愿为父皇、林将军效力，这主事一职，实不敢当啊。”
顾凌天的谦逊和之前的表现，都让顾江留颇为满意，他看了看林湛满是菜色的脸，又看了看顾凌天恭顺谦卑的模样，忽然问道：“凌天，朕便让你负责，你可做得了？”
顾凌天闻言欣喜若狂，却抬头正色道：“父皇和林将军若是信得过儿臣，儿臣一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好！”顾江留点头，“那‘登仙台’一事，便由你来主事吧，不过，若是有什么不懂之处，还是要来多多请教林将军的，知不知道？”
“儿臣知道，儿臣谨听父皇教诲！”
“行了，行了，朕出宫也久了，你们俩好生聊着吧。”顾江留起身道：“这‘登仙台’的工程迫在眉睫，若是错过了大仙算的日子动工可就万万的不妥，凌天你可得抓紧些啊。”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不会令父皇失望。”顾凌天依旧跪在地上，态度恭顺得让顾江留越发的高兴，觉得自己这个大儿子如今是越来越懂事了。
“行了行了，你们聊着吧。”顾江留缓步离开将军府，与进门时的脚步沉重比起来，出府的时候，这脚步可明显轻快了不少。
反正他此番亲来最终的目的就是催促林湛尽快动工，如今虽然顾凌天成了主事，可是只要工期能够顺利开始，他倒也不介意到底是谁负责了。
顾江留再一次轰轰烈烈，浩浩荡荡的回了宫，顾轻尘和衍之依旧端坐楼头，顾轻尘叹了口气道：“看起来，林湛这老狐狸成功脱了这主事一职了。”
“是啊，可我却想不到林湛竟然舍得这么一块肥肉。”衍之长长叹了口气。
“衍之，你听起来有些失望？”顾轻尘笑道。
衍之斜睨了顾轻尘一眼道：“可不是吗？本来多好的机会啊。”
衍之说着，望了一眼将军府，顾凌天正意气风发的从里面走出来，她忽然淡淡一笑，“不过，也无妨，反正日子还长着呢。”
顾轻尘闻言眸色一沉，低头喝起了茶来，他实在琢磨不透为何衍之会对这两人处处算计，难道仅仅因为林湛曾经那样对待过她？可看起来却又不像。衍之鲜少会恨谁这么深刻，若非是什么大事，她怎么会这样？可是，究竟是什么事？
顾轻尘低头看着茶盏内自己的脸，看着后面衍之的侧脸，心头起起伏伏，衍之，你到底还有什么秘密对我隐瞒？难道我们经历了这么多，你竟还是不信任我吗？
顾轻尘心底一阵刺痛，却又对自己无奈，他着实不想伤害衍之，所以，衍之不想说的，他也不会去问，他只想安静的待在衍之身边，在她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如此，而已。
“行了，戏看完了，我们也走吧。”衍之起身拍了拍前襟，“孝王，衍之还要进宫看太子妃，就不陪你了。”
衍之满脸轻便的模样，只看得顾轻尘牙根痒痒，他忽然贼兮兮的一笑，起身道：“衍之，真是好巧，本王今日也要进宫看望太子。”
“太子？”衍之双眸微眯看了一眼顾轻尘，见他一幅死皮赖脸的笑意，知道他是赖定了自己，也知道说什么都无用，便道：“那就快些吧，别误了觐见的时辰。”
“遵命！”顾轻尘欢喜的跳到衍之跟前，一路颠颠的先跑下去拉马车了。
衍之看着顾轻尘孩子似的背影，忽然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青衣眼尖看见了，伸长脖子喊道：“主子，主子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