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 卧底俊才
从自己要求展轩昂埋伏在顾凌天身边起，自己就很少和他见面，而展轩昂也当真是践行了他的诺言，一直跟随顾凌天，为他出力，为他办了不少的事，同时也受到了陛下的赏识，顺利升任了工部侍郎。
若说从前的展轩昂不过是一个酸腐的秀才，如今，他却已经是京畿之内炙手可热的少年英才了。
然而，这样的转变，衍之心里却没有半点儿高兴的情绪，她知道，任何沉静自若的模样下，总是饱含了一颗满是疮痍的心灵。
展轩昂变了，变得成熟事故，再不是一根筋的书生。
而自己，是否还能继续信任他？
“主子？”青衣轻声的呼喊打破了衍之的思绪，她低头整理鬓发掩盖着自己的情绪，低声道：“没事，你去一旁守着吧。”
衍之一步步走近展轩昂，他没有动，只是一直仰望着中天的明月，“从前总听老人们说，物是人非事事休，如今才算深切的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前时之事在眼前兀自清晰可见，而这里却已经是草木葱郁，再没有了从前的萧索之态。”
“时间，真是可怕。”展轩昂说着转过头来看向衍之，“主子，你说可是？”
展轩昂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双眸子灼灼如火般笼罩过来，衍之只觉得心底一惊，仿佛被展轩昂这般炽热的感情所惊扰。
她微微退了一步，又觉得失礼，然而眼前的展轩昂却是她所不熟悉的展轩昂，她记忆里的展轩昂隐忍、有礼，此时此刻的展轩昂却宛若出鞘的剑，锋芒尽露。
这，还是当年的展轩昂吗？
衍之心底的疑惑渐深，警惕也就更深，看着她满是警惕的眼睛，展轩昂自嘲的一笑，这一笑使得他浑身的气势顿时散去了大半。
他沉声作揖，恭敬的说道道：“主子，请恕轩昂唐突。实在是久未见主子，如今见主子无恙，有些激动了。”
这一下才让衍之见到了最初的展轩昂，她渐渐安静下来，缓缓走近了展轩昂，“是我疏忽，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
“为主子出力，何来辛苦一说？何况，轩昂身处其间也有了些话语权，为百姓出了不少的力。”展轩昂器宇轩昂，看向衍之道：“主子今夜相约，可是因为白天的事？”
衍之点了点头，“顾凌天此番又要求你做什么？”
展轩昂道：“太子只说让展轩昂负责‘登仙台’的建设，务必尽心尽力，言谈之间满是对‘登仙台’的关心，可是……”
“但说无妨。”衍之道：“无论什么，哪怕是你的一丝感觉，你我之间也不必隐瞒。”
展轩昂闻言点头，“可是，展轩昂总觉得太子话里有话，似乎有接手‘登仙台’建设的意思。”
“他？”衍之挑眉，“此项工程不是陛下钦点了林湛负责吗？”
“可不是，故而展轩昂才觉得蹊跷，不过如今倒也还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展轩昂说话间，目光隐忍的看向衍之，他深邃如海的眸子里满是压抑，那是对衍之的倾慕之情。
展轩昂知道，自己和衍之始终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也未曾有任何奢望，哪怕只能成为衍之手中的一枚棋子，他也心甘情愿，只要，只要可以有机会与她这般并肩而立。
“没事。你继续办好你的差事即可，无论是顾凌天还是林湛，只要他们敢在‘登仙台’的建设里玩什么手脚，你记得第一时间便告诉我。”衍之笑道：“我们的联络方式还是不变，唯一的是把地址换到‘东来客栈’，最近那里推了些新菜式，味道不错。”
衍之说着一笑，“我瞧你这眼眶有些发黑，‘东来客栈’里的‘三黑汤’倒是最适合你了。”
展轩昂听着衍之关怀的语气，心底暖意融融，他点了点头，朝衍之行了一礼便悄然离去，如同他的到来一般，走的时候，展轩昂竟也没有发出多少声响。
直到脚步声已经再也听不见，衍之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仰望天空，月色晦暗，星子反而亮了起来。
她想，今生今世她注定是要辜负许多人了，正如前一世，那么多人曾经辜负她一般。
让衍之没有想到的是，没有等到三天，第二天的早朝似乎就出现了异常。
林湛因病请假，未曾早朝，这简短的一句话传到衍之手中时，她却嗅出了不一般的味道。
林湛对于名誉的重视超乎想象，哪怕是真的抱病他恐怕也会拖着病躯爬进殿，然而，昨天还好端端的人，今日却称病请假。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什么？林将军病了？怎么回事？昨日不还好好的吗？”顾江留有些不悦，他“登仙台”的计划刚纳入日程，怎么自己钦定的主事人便病了呢？
这样一来，岂非又要起些不利于“登仙台”的流言蜚语？落了那些不同意建造“登仙台”的臣子们一个口实？
“启奏陛下，林将军的管家是这么说的，昨夜林将军受了寒，又用了些鸭子，憋住了风寒，如今发热在家，实在是动不得了。”福公公恭顺的道。
顾江留看着殿中一众蠢蠢欲动的臣子，心里起了一个念头，他朝福公公使了一个眼色，福公公立刻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众臣满心等着看看今日的进度，如今却有些意外，故而都没有了什么心思，早朝就这样惨淡的散了朝。
顾江留退朝后，却没有回御书房，而是吩咐了一句，径直来到了林湛的府邸。
老远就见一列队伍浩浩荡荡的朝着将军府而去，一路上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议论，衍之坐在“东来客栈”的顶层，看了一眼身旁的顾轻尘道：“孝王有什么想法？”
顾轻尘淡淡一笑，“林将军当真是我北国肱骨之臣啊，不过一个伤风，竟能让陛下亲自探视，此等殊荣，我等几辈子也求不来啊。”
顾轻尘语调嘲讽，直听得一旁的青衣忍不住笑，“主子，你还没这个殊荣？陛下还不是隔三差五的就要去‘探望’你？”
青衣将探望二字咬得极实，在座的几人都不是傻子，自然也听得出青衣的话中之意。
顾轻尘闻言，却毫无什么尴尬之情，笑道：“本王一介风流客，陛下自然要关心点儿，这也是人之常情。”
“孝王说得及是，难得孝王还有点儿自知之明。”衍之笑道。
“好说好说。”顾轻尘抱拳，看着楼下早已排成长龙的百姓队伍，忍不住笑道：“没想到为了一个‘登仙台’，顾江留也能这样放下架子。”
“可不是吗？这般的抬林湛的头，却不知道林湛领不领情。”
“衍之，你又知道什么了？”顾轻尘立刻感兴趣的凑过来。
衍之往旁边一躲，笑道：“别人我不知道，可这林湛却素来是老谋深算，这‘登仙台’的主事人，多肥的一个差事，若非其中另有隐情，孝王觉得他会轻易称病不朝吗？”
顾轻尘闻言也沉默了下来，随即他摩挲着下颌与衍之并肩而立，“衍之觉得他有什么打算呢？”
“这我倒真不知道了。”
“嘿，那便吃饭吃饭，想那么多做什，今日的‘八宝粥’可是本王亲自熬的，味道好极了。”顾轻尘说着就伸手打粥。
衍之觉得没有头绪猜也是白猜，干脆也坐下来好好吃起早餐来。
顾江留没要通报，亲自走进了将军府，径直来到了林湛的卧室，房间门是敞着的，远远就闻得到一股浓郁的墨香。
房间里偶尔传出几声压抑的咳嗽声，听得人越发的难受。
顾江留走到房间门口，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福公公立刻带人退到了房门外五步之遥的地方站定。
顾江留这才缓缓走了进去，他没有压住脚步声，故意让林湛听见声音，然而林湛也没有迎出来，只是隔了隔扇道：“管家吗？给我再倒一杯浓茶来。”
顾江留转过槅扇一看，却见林湛正伏案疾书什么，身着单衣，只披了一件外袍，满头都是汗水。
似乎是没有等到回答有些不耐烦，林湛一边回头一边道：“我叫你再倒杯浓茶……啊，陛下！”
林湛这才看清来人，惊起而立，急忙就要下跪。
顾江留满心感喟，急忙扶住了顾凌天的手肘，“哎，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是臣失礼了。臣不知陛下驾到，有失远迎啊。”林湛却强行还是跪了，顾江留无奈也只得任由他跪地再起。
君臣俩人分别落座，顾江留看了一眼林湛的案头，笑道：“爱卿生病，这浓茶实不宜饮啊。”
“陛下见笑，可没这浓茶，臣着实是熬不过去的。”
“说得也是。”顾江留说着走到书案边，一眼扫去，却看到的是各种关于“登仙台”的设计，顾江留不禁心头感动，将图纸拿起来看了看道：“爱卿身患重病，却还在研究‘登仙台’之事，着实令朕感动啊！”
“这图纸设计的还很精良，没想到，爱卿竟还有这等本事。”顾江留由衷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