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致之死地而后生
夏婉婉再度一笑，“这等小事，婉婉如何忍心叨扰陛下？能够陪伴陛下身侧已是婉婉最大幸事。”
“何况……”夏婉婉哀怨的看着顾江留，“婉婉出身的确卑微，在这宫中若不是陛下照拂，恐怕也早就横尸宫闱之内了。太子是皇后的亲生孩子，或许是觉得自己的母后受了欺负也不一定。”
夏婉婉说着抬头看向顾江留，“不管如何，只要不是冲着陛下来，婉婉也就放心了”，夏晚晚一个了字还未出口，一口鲜血顿时就喷了出来，滚烫的血液喷溅在顾江留的手背上，也烫伤了他的心。
他嗖一声站起来，一脚就踹翻了身侧伺候的小太监，怒道：“太医呢？怎么还不到！难道要朕八抬大轿去抬他们不成？”
随着顾江留的怒吼，一众御医连滚带爬的翻滚了进来，顾江留二话不说，一把揪起一个就丢到床边，最先到的御医却趁此机会偷偷的溜到了外间。
他素来是个胆小怕事的人，能进太医院也不过都花了些银子，原本不过是图有了太医院太医这个名头，今后自家的医馆生意也会红火，谁曾想今天竟这般倒霉，轮到他一人当值，竟然会遇到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中毒之事。
宫闱之内素来倾轧的厉害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如今见情况不对，他倒是脚底抹油就想先溜回家招呼老小逃命。
那人一溜烟跑得飞快，却忽然发现前方一道斜长的影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小心翼翼的抬眼，只见裙裾坠地，显然是个女人，他不由得放心下来，怒道：“臣要去太医院为贵人娘娘取药，尔等速速让开！”
青衣闻言冷冷一笑，衍之却阻止了青衣的怒斥，缓缓问道：“你可是太医院的院判刘太医？家中三世为医，可惜到了你这一辈却是医术平平，为保家族声誉，你便捐银子买这么个闲官，可惜，今日却倒了大霉。”
衍之说罢，忽然蹲下来看着刘太医道：“你当以为你跑得掉吗？你当真以为我可以知道你的这些事，陛下就不知道吗？恐怕你还未出南门，那夏贵人便一命呜呼，而陛下必定会迁怒于你这捐官之人。那么，或许你的九族，都会成为夏贵人的陪葬。”
刘太医闻言双膝一软，“啪”一声跪倒在地。他抬头看着来人，只见这女子淡然凝立，背光而立的她浑身都沐浴在日光之下，显得那般的虚无飘渺。
“大胆！太子妃也是你这等卑贱之人可以直视的？”青衣怒斥一声，刘太医微微一怔，随即却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膝行到了衍之脚边，咚咚咚就磕了三个响头。
“太子妃，求你救救在下，救救在下一家。”刘太医磕头如捣蒜，心里却存了一丝希望。
作为传说中的天命之女衍之，在京中民望甚高，虽然很少有人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可之于她聪敏睿智的传说也是颇多。
如今太子顾凌天牵涉在案，而衍之亲自出现找到自己，那么，应该是衍之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只要衍之教自己救了夏贵人，那么，顾凌天的罪责就小，而他也就有救了！
刘太医所想，的确也是衍之所思。
衍之看着刘太医如此，心想，这人倒也不是个笨人，她缓缓开口道：“救不救得了你，也得看天意。你且先说说夏贵人的症状如何吧。”
刘太医虽是个半吊子，可毕竟是世代行医，当下便将夏婉婉的情况一一说了。
衍之闻言微微沉吟，片刻后道：“刘太医应该听说过‘曼陀罗’吧？”
“听过，听过。‘曼陀罗’也叫‘醉心花’，全株有毒，尤以种子毒性最大。”刘太医说罢，望着衍之道：“太子妃，这‘曼陀罗’多生长在东唐以西，我国甚是少见，您如何忽然……”
刘太医说罢忽然一顿，眸色一亮问道：“难道……”
衍之微微一笑，点头道：“既然你已知道是中何毒，也该知道如何解毒吧？”
刘太医点头道：“可用毒扁豆碱催吐，多喝水排毒。”
衍之点头道：“这法子虽好，可如今中毒已有三个时辰，你再加一味毛果芸香一起用了。”
刘太医立刻点头去了，走了一半忽然回头，“太子妃，我的身家性命可都押在你的身上了。”
衍之微微一笑，反问道：“我的难道不也押在你的身上了吗？”
刘太医想了想，觉得衍之说得也对，如今他们俩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他治不好夏贵人是个死，而夏贵人死了，太子顾凌天必定也逃脱不了干系，到时候陛下盛怒，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呢。
看着刘太医颠颠的跑进殿，青衣忍不住问道：“主子，这刘太医靠得住吗？”
衍之闻言一笑，“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一心求生的人，必定会迸发出不一样的潜力来。”
衍之说罢转身，“这一次，或许这刘太医还能大放异彩也不一定呢。”
青衣闻言半信半疑的点头，问道：“主子，如今我们去哪儿？”
“自然是去看看那消暑汤的和甜水，然后再去看顾凌天。”衍之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平板得宛若在说一只小猫小狗。
青衣看着衍之的背影只觉得奇怪，她明明这般不情不愿，为何还是要来呢？
衍之其实心底也正是如此纠结，顾凌天若是此番被顾江留杀了，岂非更好？可是，一想到顾凌天就这样轻易的死去，她又有些不甘心。
到了御书房，青衣找了几个人，不一会儿便将那装消暑汤和甜水的食篮带了出来。
衍之拿出银针，仔细的检查了每一个地方，除了消暑汤内有反应，其他地方均是无毒。
衍之起身看着一个小太监问道：“当时情况是怎么样的？”
那小太监恭敬的答：“当是殿下呈上了消暑汤，陛下甚是高兴，恰逢夏贵人也进了御书房，见消暑汤便求陛下让给她。陛下宠爱夏贵人，便将消暑汤递给了夏贵人，谁知道夏贵人刚喝了一半，顿时就惨叫着昏了过去。”
衍之道：“这消暑汤是殿下亲手从食篮内拿出来递给陛下的？”
“是！”
“陛下接过消暑汤就亲手递给了夏贵人？”
“是！”
“知道了，你退下吧。”衍之缓缓开口，青衣立刻递了一包银子过去，那小太监接了也不说话，带着东西就退了下去。
衍之转头又往一侧走，青衣问道：“主子，太子似乎是被人陷害的。”
衍之笑道：“最近七皇子被软禁，他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早晚请安不说，还时时做些东西敬献，如今倒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却没想到，他算计着七皇子，却又有人算计着他。”
主仆二人说着就来到了顾凌天被软禁的殿内，守卫们见太子妃亲至，也都有些为难，不知道是该放行还是该拦下。
衍之停在殿口，一时间却也有些踌躇，她只要再迈一步，便真的要救顾凌天了，然而，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自己动一动手脚，他不也一样会被顾江留误会？不也一样会被顾江留杀死？
青衣看了衍之脸色变幻，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只小声说道：“主子，如今你毕竟还是太子妃。”
衍之闻言一怔，随即笑道：“你瞧，我竟忘了这点。”
衍之说着，心头也暗自嘲讽自己，怎么就忘记了自己如今和顾凌天怎么也是名义上的夫妻呢？若是顾凌天此时此刻出了事，自己怎么也得受到牵连。可若是自己扶顾凌天登上那顶峰，再慢慢折磨死他，那么，她就不会再受到什么牵连了。
是了，如今自己出手救他，并不是真的为了救他，而是为了让他今后死得更加干净痛苦些。
衍之心中想定，一脚迈了出去，侍卫们立刻拦了过来，“太子妃请回，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见太子。”
衍之缓缓道：“我便说一句话，在此地即可。”
侍卫们闻言面面相觑，终究还是没有反对。
衍之淡淡一笑，扬声道：“顾凌天，我已知道事情经过，必定会为你讨回公道，还你清白，你且安心等候。”
顾凌天早已焦头烂额困坐殿中，闻言惊喜万分扑到窗前，看着衍之清瘦的身影站在一堆霸气十足的侍卫跟前毫不逊色，一双眸子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顿时心头一暖，也安定了许多。
“衍之，我信你！”顾凌天隔窗喊话，心底的希冀却是越来越强烈。
衍之闻言一笑，“殿下等我。”
衍之说罢，盈盈行了一礼。
做戏做全套，这等姿态，不过是为了做给众人看，做给顾凌天看罢了。
之前太子殿中那贱人不就是常常这般作秀？表现得好似对自己多关心似的，其实背后却捅了一刀又一刀。
如今，她也学会了这一招，无非就是高调一些，让人看看罢了。
衍之心底满是冷然笑意，脸上却摆出了一幅誓救夫君的坚定态度，她缓缓转身，便去了夏贵人的殿宇。
殿内一片混乱，听得见夏贵人呕吐的声音，衍之琢磨了一下时辰，想来也差不多了，果然，不一会儿就见太医们纷纷退出来，个个擦着满额头的汗水，不住的夸赞刘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