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剩下的，是我知道自己要成为怎样的人
方盛熙不解：“为什么要这么说？”
“因为这个圈子很势力”，封少权道：“人们会因为我是封家长孙而高看我一眼，也会因我成长在弄堂里而在背地嘲笑我。爷爷要的，是一个绝对权威的继承人，不是虚张声势的摆设。他需要我在那样不同于众人的环境里历练，当我历练级满，他又会以这一段经历为耻。他要的，是这一段经历印刻在我的骨子里，而不是穿在身上。”
方盛熙明白了：“要你比这个圈子里的人更坚韧、更有魄力、更能在黑白两道游刃有余，却又绝不能让人知道这一切的真正来源。数典忘祖、过河拆桥了。”
“是啊”，封少权道：“而且最主要的是，我发现在那九年里，爷爷其实是故意不管我。他在用一种别样的方式历练我，来为封家培养继承人。外人看着还好，觉得我们封家依旧屹立不倒，但明眼人都知道，封家已经日渐衰落。如果在我们这一代里不崛起，日后更难以挽救。就像一个王朝一样，如果能实现中兴，又能悠悠数百载；如果不能，很快就会亡国。爷爷把这份中兴封家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你做到了”，方盛熙道：“你在这样年轻的时候就能创建起权一这么大的企业，足以证明你的能力。”
“是，爷爷对我取得的成就很满意。他看重我、栽培我，我很感激他，也尊重他。”
方盛熙道：“但你其实并不爱他。对爷爷，你是敬重更多一点吧？”
封少权点点头：“我知道爷爷对我和好，但，总是隔着些什么。而且这些隔着的东西，是永远无法跨越的。”
“当我母亲突发急病无人管无人问、当我为了医药费四处奔波的时候，我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之外我没有家人。所有对父爱的幻想、对祖孙情的幻想，在那几天里，都死了。剩下的，只是我知道我自己要成为怎样的人，我知道我恨上了谁。”
“你恨封庭？”这很容易猜到，因为造成他们母子二人遭遇的罪魁祸首，就是封庭。
“对”，封少权道：“我恨封庭，我要让封庭也尝一尝一无所有、为了生活苦苦奔波的滋味，我要让他用艰辛的后半生，来为我母亲偿命。”
方盛熙只觉得如鲠在喉，很难受，恨不得让封少权所经历的所有苦，都转移到她自己身上。就在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心，其实早就拴在封少权身上了。
方盛熙握住了封少权的手，无言，只用自己掌心的温度温暖着他。
“爷爷的话，让我更加清楚地认识了这个阶层的凉薄、封家的凉薄。但我也知道，爷爷对他大孙子的器重和疼爱，都是真的。这些年里，爷爷一直维护我栽培我，爷爷为我付出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我很矛盾，一方面，爷爷的确是那个见死不救的人；令一方面，可以说，是爷爷的教导，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方盛熙轻抚着他的手开解道：“你当年，没有去找封家，是不是？”
她知道，骄傲的封少权不会去向封家低头。
“我自己能为母亲凑够手术费，为什么要去找他们？”封少权道：“他们如果有心，自己会找来。毕竟封家的势力如此强大，怎么会没有人将我和母亲的境况告诉给他们？他们没来，不要紧，我自己也能行。”
方盛熙道：“但我觉得，如果你当时去求你爷爷，你爷爷是会帮忙的。你没去，他当然知道你自己应付得了。而且，既然在已经交了手术费的情况下，伯母还是去了，就说明这是病情所致，我们该尽到的、能尽到的人事，都已经尽了。就算你爷爷主动出面来帮忙，结果也是一样的。爷爷是个明白人，他既然想要历练你，当然不会在这最后一刻出现。所以你其实不用纠结，伯母的去世，和爷爷没有关系。而只在将原配赶出家门的封庭。”
“我知道”，封少权道：“离婚的事情是爷爷不能左右的。母亲已经不是他的儿媳，这些年里爷爷的冷漠其实没什么错；他用严父的方式历练我，也没错。可我就是跨不过心里那道坎，母亲去世时太孤独了，身边就只有我。可能需要时间吧。”
方盛熙心疼地看着他，控制住了想要将他紧紧抱住的冲动。因为她知道，封少权是个骄傲的人，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对他而言，同情，会比嘲笑更难受。
因为他与她是一样的人。
“怎么样，现在我在你心里是什么形象？”封少权迅速整理了情绪，轻松地问。
“更高大了”，方盛熙笑道：“觉得你的人格都拔高了好几层，一点儿也不纨绔。”
“怎么，这意思是说，我原本在你心里是个纨绔的人？”
“呃……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哎呀主要是你花钱如流水嘛，这个，很容易就让人觉得纨绔啊！”方盛熙忙着为自己解释，证明自己没有冤枉他：“比如说上午，你随随便便就给吴莫打了一千万，这根本没要啊，就是人傻钱多啊！”
封少权道：“我自己赚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又没啃老，怎么就纨绔？还有那一千万，也就你这傻子次啊能相信我真的给了！”
封少权说着，非常得意地拿出自己的手机，把自己手机银行的软件点开：“你看看，里面有没有转账记录？”
方盛熙仔细刷了刷，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封少权道：“我料到了他会狮子大开口，弄了个假软件而已。我是有钱，但我绝不是傻子啊。这种人，我能纵容他？不过是让他放松警惕而已！”
方盛熙真的服了，真的。这一次，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牛……你牛……”竖起的大拇指很难放下。
“这是哥行走江湖的智慧！”封少权笑道。
“呵呵”，方盛熙笑：“说得好像你有多大年纪似的！”
她总记得她的实际年龄比封少权大一岁、总记得自己比封少权多活了一世，所以总觉得自己就应该比封少权聪明！可事实怎么总是相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