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她是替身
从戴维那里出来之后,她的整个世界观都被重塑了一下,不等消化完全,许久没有出现的闵夙忽然出现在结交,她被拉进马车,赫然发现对方正着一袭赤色九章纹冕服,瞧着上头的绣饰,竟然是皇子才能穿的蟒服。
唐苏内心诧异万分,暗道闵夙竟然这般越矩,本想问个为何,却被他盖住了眼睛。
闵夙取了一根和田玉做的翡翠步摇,簪在她特意堆起的发髻之中,“我知晓你素来不爱这些,但皇宫不比外面,需要这些外在的装饰品,往后莫要如此素淡了。”
对方身姿修长,她微抬头,只能看到闵夙玉白光洁的下巴,对方好像瘦了许多,下颌线锋利的过分了,扫到他眼底的青黑,唐苏那句为何终究没有说出口。
二人相携上了马车,缓缓向肃穆的皇宫驶去,车内二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闵夙很沉默,虽与平时没有二致,她还是觉得闵夙有些不正常。
“莫要再看我了。”
闵夙忽然出声,唐苏被他吓了一跳,虽然确实是她在偷瞄对方,不过这语气怎么听怎么不舒服。仗着闵夙闭着眼睛瞧不见,唐苏肆无忌惮的做着鬼脸,嘴上却乖巧的很:“知道了。”
偌大的乾清宫意外的寂寥,闵夙带着唐苏入了暖阁,在皇帝面前跪下了。
唐苏第一次进宫瞧见的皇帝还是中气十足,却不想才过了这么一点时间,对方便已经衰老了许多。
皇帝印堂发黑脚步虚浮,眼里神采淡去,面庞隐隐笼罩着一层死寂。
“都抬起头罢。”老皇帝脸色无悲无喜,仿佛叫他们过来只是为了看上一眼而已。
不知为何,唐苏总觉得皇帝精神不对劲。
闵夙道:“人带来了。”
老皇帝颔首,“你退下吧,唐苏留下。”
这是发生什么了?唐苏向闵夙投去求救的眼神,却对上了一副面无表情的冷硬脸庞。她心头一蹬,却见闵夙旋即退了出去,转身一去不回。
“过来吧。”老皇帝向唐苏招了招手,“我头有些疼,你是学武的,手上有力,便替我揉揉。”
她冷笑一声,若皇帝知道她曾两次刺杀,还会不会让她近身。大殿威严,如今就她二人,她不想太过瞩目,便依言走上去。
临到身边,皇帝却忽然掐住了唐苏的手腕,仿佛牢牢禁锢着仿若珍宝。
唐苏浑身一僵,身体自卫的本能让她对着皇帝猛地拍了一掌。
对方猛地吐出一口血,怔怔地看着她,凄然道:“梦卿,你……”
她骇然,梦卿分明是她娘亲的名字!
老皇帝嘟囔了一会儿名字,他忽然面露不悦,“梦卿,你走了一次了,难道还想走第二次?”
得,这一定是没有清醒。唐苏还欲说什么,却听得老皇帝补充道,“我不许……不许你走。”
唐苏心中恼火更甚,但又清楚的知道,按照她娘和皇帝的年龄差,二人之间不可能发生什么,皇帝嘴中的梦卿不过是凑巧罢了。
她向外面挪了两三步,心里是已经想好了的。她现在是被闵夙带进来的,她可以坑谢云停,但却不想坑闵夙,这样伤了皇帝,对方一定说不清楚,暗道自己动手太快,她叹了口气,飞快摸出止血药丸弹到皇帝嘴里。
皇帝此刻魔怔了,当然不知道自己说过的话,若是事后以冒犯君威的借口惩治她,想必闵夙也会跟着受罚。
皇帝却又笑了,神色间多有癫狂,“我怎么会容许你走呢,乖乖留在这里,嫁与我做妃。”
唐苏被他惊了,胡乱用帕子擦了皇帝的血迹,又扒了那身衣服塞到角落,之后点了穴道,匆匆走出去找闵夙。
她走的匆忙,没有看到倒在榻上的老皇帝又重新坐了起来。背脊挺直眼神清明,哪里有刚才那副魔怔的样子?
唐苏确实被他吓到了,等到跑出来被风一吹才想到皇帝并不是任她捏圆揉扁的对象。她这是坏了大事了!
她心焦万恩,冷不丁的抬眼,却看到闵夙长身如玉的站定在不远处,她下意识的奔了过去,闵夙握住她的腰肢,在发顶轻轻碰了几下,声音格外温柔。
“皇上设了宴,准备一下便去吧。”
唐苏却不怎么愿意,刚刚才跑出来,现在又回去,谁知道皇帝醒没醒?她来宫里数次,轮到吃饭时总没遇到过什么好事。
她这边忐忑的,却不想闵夙格外坚定的带她回去,她也只好遂了他的意。
席间除了他们三人,还有赶来侍候的戴维。
皇帝脸色倒是如常,并无发难的意思,一顿饭吃的唐苏胆战心惊的。
皇帝今晚很高兴似的,喝了不少酒,只可惜不胜酒力,临走前还叫戴维安排,说特许他劳苦功高,便特意留他在昔日寝殿里面歇息。
小太监要来为闵夙梳洗,却被他推拒了,揪着唐苏怎么说都不肯放。唐苏没办法,只好挥退众人,撸了袖子来照顾人。
闵夙虽然醉了,睡得却不安稳,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话,只可惜声音太轻,话也断断续续,唐苏凑近了也听不到他说了什么,只好就此作罢。
她打了一盆水,将毛巾沾湿,想去擦他额头,正要碰到的时候却被那醉鬼忽的抓住了手掌。闵夙意识还不清醒,眉宇紧蹙,呢喃的声音却依旧听不清。
她凑过去听了好久,才听见对方嘴里含着的另一个名字。
——顾顾。
他叫的,分明是另一个女人。
话语戛然而止。
唐苏呼吸一窒,犹如一桶冰水从头顶浇到脚底。
对方叫了好几句顾顾,可是顾顾又是谁?她十分确23错认身份定,自己从未叫过这个名字。
她想从他嘴里听到更多的,然而闵夙却已经止住了话头,半点也没有透露了。或许接下来的一段,是他心目里的禁区,说不得吧。
他双目紧闭,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原本不甚锋利的眉眼更加柔软,退去层层的伪装,露出的模样竟这般的叫人心疼。
然而她内心深处却寸寸尽断。
难怪上来就对她这么好,原来不是顾忌小时候的情分,只是将她当作一个替身罢了。
唐苏犹豫了会儿,终究是被他不停颤动的蝶羽触动,抚上他因为惊惧惶恐而不住颤抖的眼皮,转到太阳穴处,替他轻柔的按压着。对方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她试图收回手,却发现被握的紧紧地,挣脱不开,便也就随他去。
虽然是醉鬼,力气也不小。都说伴君如伴虎,她这么一个太监夫人,要承担的不知多上几倍,光是那些恶意的打量与自以为藏得很好的讥讽,就足够叫她费心了。唐苏困极,顾不上那么多便沉沉睡去。
闵夙却像是被忽然惊醒一般,骤然间睁开的眼神锐利如冰,在看到坐在他身边的唐苏之后,又转为绕指柔。
月上中天,窗户却没有关,自外面吹进来一阵隐秘的风,硬生生的把她从睡梦中唤醒了。闵夙却不在身边,唐苏心里忽然有些奇异的感觉,很想见到闵夙,等她反应过来,已经站在宫墙外头了。
唐苏懊恼的敲着自己的脑袋,见侍卫过来巡夜,身形一闪,下意识的纵身越过了围墙,到了后面一个院子里。
天刚蒙蒙亮,唐苏提着裙摆,索性在这个小院落里逛了起来。她正想从门口出去,却忽然听到一段模糊的谈话,距离隔得有些远,内容听不真切,但其中一人的声音隐约有些熟悉。
唐苏心头一动,小心的踩着步子屏住呼吸,移步附耳过去。
“唐苏桀骜不驯,属下曾听说过她,怕是不会听您的话,乖乖在宫内接应您。”她曾见过的那位左手躬身,话里不无忧虑。
“不用,我自有安排。”
“可是……”
“没有可是!”其中一人的声音忽然大了些,正好叫唐苏听得仔仔细细。她心里猫抓似的渐渐转为惊骇,不敢置信的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那是闵夙!
闵夙被他说的不耐烦了,便开始搪塞,“皇帝色心不死,我能如何?加快行事手脚,早点将他了结便是。如今形势未明,你若是真有兴致,就去同他接洽,细谈大事,莫要来扰我了。”
唐苏想走,附近却好像有人踩到了树枝,那人不会武功,登时惊慌失措的叫了起来,啪嗒的清脆声音叫闵夙霎时警惕起来。
“谁在后面!”
往日那股清冷的味道裹挟着凌厉的杀气袭到她的面门,明明可以逃,唐苏却呆愣在原地,任由闵夙将她紧紧地抱入怀里。
唐苏忽然发觉,这地儿除了她,慕容涛,闵夙,还有第四个人存在。现下那第四个人已然逃跑了,她正好顶了锅。
闵夙显然也发现了,但他并没有问责,而是用自己的身体遮盖住她此刻一身凉意,蹙眉苛责道,“大晚上的,穿成这样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