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投诚与否
这时小二盯着门外消失无影无踪的衣袍，拍拍脑袋，跑上来递了碗醒酒汤。
听人背地里谈论，山羊胡的确是个童生，早些年跟当朝权臣穆晏海有过牵连，但最终没有取得任何功名，又不会营生，近些年日子过得愈发穷困，整日里拿着自己的秀才身份，与穆晏海的名头四处打秋风。
这里的人将信将疑，到底没正面去盘问他，吃醉酒的大汉是头一位。
大汉喝过半碗汤，面上的涨红渐渐褪去，这时边上又有人问道：“孔老板，你当真看见北齐的人出发来大燕求亲了？”
孔大汉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情，“这是自然，且来求亲的，正是北齐的二皇子，现在的康王爷！”
皇帝虽年轻，但底下也已经有了几位公主，算算年岁，勉强可以送去和亲，众人立刻哄闹着问康王爷要娶谁。
孔大汉面上露出几分不屑，“自然是皇亲贵胄。”
他语气虽笃定，但这说了跟没说并无分别，旁人将要问个清楚，孔大汉却醒了神，周围起哄声让他愣了又愣。
大汉环顾四周，面上露出几分不安，闭口不谈，只说起自己那门子瓷器生意，仿佛刚才的义愤填膺只是昙花一现。
众人顿觉败兴。
她这几天都昏睡着，没能探听八卦，消息又不如闵夙灵通，这时听到大汉接下来说康王爷还要出兵，心里诧异极了。
说起这位康王爷，她倒是知道点东西。
齐国皇室的争斗远不如大燕这般太平，前一任皇帝死了之后，剩下几位皇子谁也不让谁，争了数月，后来大皇子领着兵夺了大燕一座城池，凯旋而归之后，几位大臣面面厮觑，赶鸭子上架把人推上去。
齐国终于决出了新皇，但剩下几人都对他不满意，盘算着要把人推下去。
这位大汉提到的康王爷就是其中一位，她在江州卖肉，间或有所耳闻。
康王爷是个能闹腾的，他并非自小长在北齐，早些年都流落在外，听说母亲还是个跑江湖的戏子，运气好得了圣恩，带回宫去生活过一段时间，之后假死出宫，没了音讯，几岁的孩子也一并带了出去。
许是怜他身世浮萍，康王爷刚回北齐，当时的皇帝就赐了他一只私兵，由他个人操持把练，他会来这里，约莫是听了耳旁风，想同大燕和解，觉得有了他国助力会有益于自己登上皇位。
这只是唐苏自己的猜测，但她总估摸着八九不离十。大皇子已经坐上了皇位，康王爷想要推翻他，从外突破或许是最好的。
但就算是这位主有心投诚，最后的结果也不会太好，亲身跑到大燕说要和亲，先不说他手里能有多少兵力，细算这些年来的纷争与死伤，大燕皇帝要能放他安然离去，才真是脑子里灌了水。
“大燕与楚一战不可避免，齐人在这个节骨眼来燕国，许是笃定咱们不敢伤他。”有人放下筷子，忽然道。
一个喝酒的人说道，“又或是当真倾心于某位公主，要与咱们讲和，化解近年来的恩怨？”
有人恨恨说：“燕齐两国恩怨已久，单是前线将士死伤数目便不可言表，他轻易想要化解，实在异想天开。”
“话也不能这么说。”边上一人想的更远，“这次若真是康王爷来了，有意向咱们合作，或许少去的那座城池，还有机会拿回来。”
前头那人也不再问，朝大汉所在方向敬了杯酒，“孔老板如何看？”
“我不过是个粗人，哪里懂得这许多！”大汉忙摆摆手，黝黑面庞透着压不下去的不安，飞快窜回了屋子。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有质疑也有附和的，之后又说起其他的事情，唐苏兴致缺缺，溜达着出了酒馆。
听了一阵八卦，钱也花完了，迎面的北风刺骨，酒馆里头沾染的热气与酒气消散大半，她正想着怎么找人给青山派递口信，谁知刚走过拐角，就看见闵夙倚靠在一棵老榆木树庞，抱着双肩好整以暇。
单看他肩头露水，就知道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
唐苏停下脚步，抬眼对上男人的眸子。
说好的今晚不要出门，她自个儿跑出来，对方虽然也来了，但她并不认为会是来找她的。
今夜无月，这里又是角落，男人背着光，面上神情不能辨认分明，但一双眸子却亮的惊人。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还从里头看出了几丝担心的意味。
她没再看下去，为自己的错觉感到尴尬。
唐苏摆摆手冲他点头，“你也睡不着啊。”
男人没说话，偏头望着她。
唐苏自顾自说下去，“只是没有月亮，天也冷了些，须得喝点酒暖暖身子。”
闵夙扬了扬眉，“我记得你是一杯倒。”
她面不改色地胡诌：“谁告诉你这个的，其实我酒量深藏不露，你平时见不到我吃酒，自然不知晓……不如，咱们回去拼酒喝？”
其实她刚才并没有吃酒，喝的是桌上的大麦茶，叫酒只是为了不那么突出。
“你想和我比酒量？”男人略一思量就说可以。
她刚想满口答应下来，可男人说话间已经站起身走过来，似乎真要去酒馆，顿时乱了心神，忙改口道：“方才吃了两碗，烧心的很，还是下回罢。”
她惯爱撒谎，可不知是否闻了酒气也会使人变醉，她大着舌头，耳根竟然红了起来。今晚的男人格外宽容，她似乎还看见对方笑了一下，而后淡淡睨她，“真不喝？”
“不喝了。”她眨了眨眼睛，“明天还要赶路，喝酒误事的很，往后喝酒的机会多的是，我家里埋了几坛梅子酒，一直没舍得喝……”见男人不动，于是主动走过去，“下回罢。”
男人含笑道，“被你一搅弄，叫我馋虫起了，你先回去休息，我稍后就来。”
不等唐苏开口，直接了当走了过来。
他脚步很稳，一下一下仿佛踩在她心上，男人不偏不倚，正朝着她的方向走来。身后就是酒馆，她心下一顿，神色里带了几分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