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验尸正身
王雪龛拄着拐杖，整个人都苍老许多，他怒气冲冲道：“刘大人真是好算计，若非符颐告知，我如今还不知道，原来我那小女儿，正在青龙卫手中！”
刘青云疑道：“王老何意？”
想到如花一般的女儿就这么出事，他又已经上了年纪，眼眶发红，淌出浑浊的泪，众臣多有动容，投以疑惑同情的目光。
谢云停低声道：“王老节哀，莫让匪徒逍遥法外。”
王雪龛擦干眼泪，哽咽道：“那日臣与幺女吵了一架，她年纪小不懂事，夺门而出之后便没了踪迹，臣起先以为只是闹脾气，可没过多久，便有下人来报，在小花园发现了下人的尸体，还有幺女随身携带的荷包。臣请千户来看了，原来下人身上的伤痕，正是青龙卫惯用的刀法！”
“楚人来抓王老幺女做什么？”刑部尚书惊疑不定。
“旁人都道那是楚人伪装的，臣原先也是信的，直到方才见着人了，臣才知道，原来这一切没有这么复杂！”说着他眼泪又止不住往下流，“这原是要怪臣一时糊涂，有一女子找上门来，道世子要来江州，她可帮助幺女获得世子青眼，在幺女苦苦痴缠之下，臣便应了，若是臣知道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当时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
女子要对男人表达爱慕原是悉率平常的事情，即使对象特殊了点，但王雪龛幺女真想与靖王府结亲也不是不行。不过谢云停自小身体虚弱，经年咳疾难消，就是在殿上，也是说两句咳两声。
嫁给这样的男人，或许要不了几年就会守寡，正常夫妻生活更是别想，京中的皇室子弟不算少，稍微有点野心的人，也不会选择靖王府。再说了，像这样主动凑上去，怕是谢云停自己也不会乐意。
有人低低嘲笑，王雪龛自是知道这话出口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只是符颐已经抓到厨子，他虽不知道厨子招了没有，但自己招认总比从厨子口中说出要好些。
更何况，他这么说，也是为了女儿。
上殿之前，他见到了那个诱拐女儿的元凶，红拂。
红拂已经死了，但她的手下还在逃窜，他素日不站队，因而在武将那里颇不讨好，想找回幺女，还得符颐出力。
王雪龛老泪纵横，摇头道：“臣幺女有错，现今已受到相应惩罚，恳请陛下切莫姑息，务必严惩刘青云！”他落了泪，看见杨延朗身上隐约血迹，顿时悲从中来。
红拂已死，那些手下该如何对待王一棠？他埋首，掩住流淌泪痕：“臣所言句句属实，红拂已被锦衣卫抓获，臣恳请陛下，定要彻查江州刺杀一事，莫要让真凶逍遥法外！”
听闻红拂被抓，刘青云浑身一震。众人也都骇了骇，唐苏深深锁着眉头，盯着穆晏海谢云停和孙其骁三人。
谢云停转了转扳指——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玉扳指，戴在大拇指上尺寸正好，他笑的很淡，是里面最冷静的。
穆晏海不像是全不知情，但显然在他意料之外，孙其骁倒是抬起头，眼神阴沉沉的，不偏不倚和她看了正着。
他目光幽深，如同藏着一只噬人的野兽，那绝不是友善的目光，唐苏心头一跳，再看时他已经调转了视线。
皇帝厉声道：“红拂如今在何处？”
符颐向前迈了两步：“正在殿外候着！”他为难道：“只是这女人狡猾的很，拼死抵抗抓捕，已然自绝心脉，卑职令人抹了些防腐的药物，但身体终是已经开始腐烂……”
刘青云霎时脸色铁青，脚尖已向外动，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克制住不动，站定在原地。
皇帝很快明白他的意思，但此事事关刘青云与孙其骁两位重臣，便多少有些为难。
刑部尚书忽道：“陛下，若她真是青龙卫的人，臣或可辨认身份。”
皇帝疑道：“用的什么法子？”
刑部尚书道：“但凡是青龙卫，后肩必有一个龙形刺青，用荩草汁液填了的，颜色十分奇特。”
皇帝又问：“若刺青是新做的，如何辨认？”
刑部尚书微微一笑，道：“陛下有所不知，荩草汁只有在幼年肌理上才能留下痕迹，若是成年人，是渗不进皮肉中的。更何况，臣早年和红拂交过手，认得她的面貌。”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死尸面貌终究不美观，不宜放到乾清宫，依臣所见，还是在门口验尸较为稳妥。”
皇帝颔首，沉吟片刻，忽然叫了声穆晏海，“乾清宫验尸的确有碍观瞻，既然人在殿外，便去殿外看吧，你也去看看，刘青云毕竟是你的学生。”
穆晏海垂着头，闻言淡淡应是。
皇帝又指了几个，唐苏瞧着情况也跟了出去，刘青云是走在最前面的，他背脊微弯，手掌攥紧，没有表面那么淡定。
皇帝虽然没有真的定罪，但有三人的联合指控，或是凶多吉少。
两个锦衣卫合力抬着一个担架走到乾清宫大院内，上头盖着块白布，映出底下那个女人的身形轮廓。
虽是隆冬腊月，但隐隐已经能闻到尸体腐烂的臭味，侍卫脸上蒙着纱巾，把人放下后立在一旁。
符颐没有立刻揭开白布，待那两个锦衣卫走到刘青云身边，将他一左一右包围着，才点了一个武将，“走，随严大人一起过去验尸。”
唐苏注意到那个武将就是刚才满口附和孙其骁的人，姓周，叫周挺的。站的远远尚能闻到尸臭，走近了只会更加。大燕这几年都没有打仗，好些武将的身体都给养废了，周挺就是其中一个。
周挺原也没甚么本事，单纯因为和孙其骁在小队里关系好，孙其骁一人得道，他鸡犬升天，连个马步也扎不稳，在军营中负责粮草营行当，算半个文臣。
杨延朗指认孙其骁时，就是他多次出言相护。
周挺讪笑道：“千户与严大人看过便好，我就不用去了吧。”
符颐捏了捏绣春刀刀柄，没看他，微微笑道：“陛下为显公正，特意请了穆大人做见证，周将军既是孙将军座下大将，总要一起瞧瞧。”
符颐拿皇帝和穆晏海压他，周挺别无他法，只好跟在后头。
唐苏虽然跟来了，但尸体前面已经站了四个人，就打算在后面站着看。
符颐撩袍半蹲，手指刚触到白布上，穆晏海忽然说了一句且慢，又叫了声唐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