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各执一词
但她这次注定也要失望，穆晏海的从容仿佛与生俱来，即使泰山压于前也不能使他变色，倒是他身边近臣忍不住了。
先是奸臣，又是狼子野心，那名青年文臣冷冷一笑，说道：“笑话，穆大人近年来为政事鞠躬尽瘁，人尽皆知，你别信口雌黄，随意诬陷。”
杨延朗冷笑：“从无半点私心？”他手一指文官群中的刘青云：“你且去问问，穆大人的得意门生，刘青云在江州都做了什么！”
他的职责掷地有声，但窃窃私语的朝臣却默了一瞬。
这两天要说刘青云，就必得提到王雪龛，刘青云指出王家厨子有谋害靖王世子之嫌，王雪龛反手职责刘青云治下不严，不仅让别院混进贼人，还说自个儿府上也被渗透，贼人将他幼女王一棠掳走，至今未能找回。
唐苏觉得王雪龛大概率知道是红拂那群人抓的王一棠，而他和红拂代表的青龙卫，抑或是青龙卫背后的齐国皇室有交易，他表面上托锦衣卫设在楚国的暗探寻找女儿的底细，一边来到京城，势要将刘青云代表的内阁势力拉于马下，好叫自己儿子有出头之日。
不过唐苏在人群里找了找，靠前面两排都没有见到王雪龛儿子，心想或许是职位太低，这种场面他没资格来。
“既然提到刘知州，那便把王太师也请来吧。”御座上的皇帝发了话，自有小太监下去叫人。
这二者在宫门口斗了太久，都感了风寒，今夜并未出席，唐苏原以为还得等一会儿，不曾想才一刻钟，刘青云就上了殿，衣着十分整齐，看得出是早有准备。
唐苏悄悄往后挪了几个身位，不叫刘青云一眼就能瞧见她。
果然，目不斜视的刘青云刚站到杨延朗边上就跪下喊冤：“陛下明鉴！臣在江州行事皆有所目睹，不敢说有功，但求无过，这位怕是对臣有所误解。”
王雪龛一直喊着的就是刘青云玩忽职守，放了楚国人入境，还害了王一棠被抓走，但由于他已经告老卸职，所以今晚没人叫他，他人没到，一时间也无法辨别刘青云所说是真是假。
但王雪龛已回到他的一个门生那里歇息，都到了这个点，王雪龛也一把年纪了，皇帝也能派人去叫他，这声王太师，也没多少尊重的意思。
他虽是太师，但既然失了帝王信任，结果也不会太好。
杨延朗脑门上全是汗，毕竟挨过酷刑，这会儿也是强撑的，身体虚弱的很，两个侍卫候在他身后，防止他突然昏倒。
杨延朗看了眼人群中的唐苏，深吸一口气，道：“我曾无意间查到，当年唐家仆人牲畜的体内都有迷迭草粉留存，所以在唐宅起火的时候，这些人才会安然在屋内，被火舌硬生生烫死。好巧不巧，迷迭草前几日出现在江州城，只是迷迭草还未来得及用就被人发现，刺客见线人已然暴露，便狠心出手了！”
文官或许不知迷迭草，武官却是有人知晓的。
迷迭草是南疆有名的迷药，晒干后研磨，粉末入水即溶，一小捻便可迷倒几个成年男人。
这东西生长在南疆岐山，岐山处在南疆与楚国交界的地方，大半为南疆所有。
迷迭草周围必有草蚁出没，草株效果虽好，但采摘不易，因此存量不多。
杨延朗不知刘青云与齐国的干系，他只以为当初的时候皆是穆晏海在其中斡旋，刘青云和孙其骁，就是他手中的刀，他能利用迷迭草杀一次人，自然也能用第二次，等谢家兄弟殒命，孙其骁正好有理由起兵攻打他国。
在杨延朗看来，穆晏海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皇帝不信任孙其骁。
唐家倒台之后，大燕与齐国的战争仍在和谈阶段，齐人知晓唐武没了，当即举兵发难，孙其骁那时还只是骠骑，赶鸭子上架的是另一位将军。
那人只会纸上谈兵，嘴上功夫吹破天去，真上了战场，就将前头唐武占领的齐国城池全赔了回去，甚至连江州都岌岌可危，这还是孙其骁临危上阵，领兵挂帅，才把人又赶出去。
江州堪堪保住后，皇帝连忙派使臣签订和平共处条约，之后也没打过仗，能谈和就谈和，奇怪的是楚国近些年后来也没闹腾，大燕的好汉们，自此沉寂了下来。
孙其骁虽然被封了大将军，但这位皇帝却固执地认为只有唐武才能打胜仗，孙其骁闲了下来，天天在军营操兵。
他多次上谏，奏折经了穆晏海的手，也送去几回到圣前，却被皇帝全然无视。
唐武一死，城池被夺，军中的士气被打压不小，更别说许多人心中存着怨气，会打败仗，是很自然的事情。
皇帝虽然能狠下心抄了唐家，但也仅仅如此而已。打仗是件劳民伤财的行当，若不能打胜仗，出兵便毫无意义。
这时有人面露恍然，仿佛已经想通关窍：“是了，如果是迷迭香，确实可以解释当时知州府内为何无人发出声音！实不相瞒，臣年少时，也曾见过屠户用迷迭草药晕牲畜，以免宰杀时因为剧痛反抗。”
这只是早些时候，后来楚国人也知晓了迷迭草的效用，下了狠劲不许迷迭草流出楚国，这东西后来也就渐渐消失在燕人视野中，杨延朗今天主动提起，倒是给他们提了个醒。
却又有人道：“这不是正好说明了，这是楚国人构陷吗？”
“上官大人说的在理！”
杨延朗万万没想到，他想拿来证明刘青云手脚不干净的玩意儿，会反被人拿来借以替刘青云脱身。
杨延朗自打进殿就咄咄逼人，将穆晏海与孙其骁放在风口浪尖，他说这话，究竟是要指控这三人，还是要为他们开脱？
殿内臣子皆目不转睛盯着孙其骁、刘青云以及杨延朗，就连那两个押着杨延朗的侍卫眼里度流露出好奇之色。
杨延朗回过神后，懊恼万分。
唐苏的心略微沉了沉。
若要照这样下去，没多久刘青云都得被洗白。
谢云停既说要将刘青云送入诏狱，他为何还能沉得住气？唐苏不知道他在等什么，她只知道，她等不了了。
她正要说话，先前在瑞王王府同她打过招呼的文官忽然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臣有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