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似友似敌
唐苏站在马车边上，看着殿门轻轻关上，再抬头看看天。
不远处一方天幕集结着大团黑云，阴沉压抑，像是很快就要下雨。白天晴空万里，下午化为多云，如今大雨将倾，大燕近来不平静，连天气也乱糟糟的。
她想了想，想去讨把伞。
谢云停还在马车上，谢惊风的小厮走过来，叫了一声唐姑娘，眼睛瞟瞟角落，促狭地说：“唐姑娘，先过来一下。”
小厮叫高远，唐苏这两天和他多有接触，算是半个熟人。
“怎么了？”唐苏不解，跟着高远走到一口大水缸边上，“神神秘秘的。”
水缸里的水清凌凌的，缸底铺了细沙和鹅卵石，种了水草，现在气压很低，几尾游鱼烦躁地甩着尾巴，在水面来回跳跃，溅了缸周一小滩水。
“唐姑娘，我问你个问题，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可以不用回答。”
在瑞王府这段时间，她的各样用度都是高远准备，对他的性子也有所了解。谢惊风脾气虽差，他身边的小厮性格倒还好，性子跳脱，不时会冒出一些惊人之语，就是洗菜切菜的功夫，就已听他念叨了瑞王府上下许多人的私事，这会儿还不知要说什么，唐苏也有些好奇，瞅他一眼：“问吧。”
高远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就是，你和世子在江洲的时候，有没有……”
唐苏：“……”她拧起眉，“什么意思？”
高远吞吞吐吐，脸也红了一块，似乎忽然感到不好意思，唐苏看的惊奇万分，只见他抬手指着来时乘坐的那辆马车，小声说：“府里都传开了！”
她眉蹙的更高，“你说我和谢云停？”
后者腆着脸笑：“姑娘就告诉我吧。”
“我俩清清白白，”她揉揉手腕，骨节掰的咯吱作响，“倒是你，你们私底下都在谈什么？”
“没没。”高远摆摆手，眼神躲闪着，看唐苏要追究，立马拔腿就要跑，好在唐苏眼尖，一把揪住他衣领，“不肯说？或者我去找谢惊风，当面问个明白？”
“别别别！”高远垮了脸，“我悄悄告诉你，你可别把我卖了，到处说。”
“你到底说不说？”唐苏不耐烦地应声。
“世子虽然还病着，但精气神好了许多，我们主子面上笑容也多了些。”高远挠挠后脑勺，“大伙都在猜，你们这些日子都在江州做什么了，其中有人说到她家亲戚的事情，说是她有个叔叔，也是久病缠身，之后家里做主为他娶了个媳妇儿回去，你猜怎么着，那人的病啊，好了！”
说着他就眉飞色舞，活灵活现的描述那个将死之人是怎么在一夜春宵之后从床上跳起来，一口气能走五里地，还能吃两大碗饭的事情，听得唐苏目瞪口呆，瞠目结舌，一时不知如何描述。
唐苏说他太能编，“世子这病也不是一年两年，若是冲喜就能好起来，如今孩子都该会打酱油了。传播此等流言的人真是居心叵测，你也不拦着点，要是传到几个主子耳朵里，小心挨骂。”
高远嘿嘿笑了两声，“这哪能啊，姑娘，我之所以会这么说，那都是有原因的……”
游鱼跃出水面掉在地上，本能地跳跃翻转渴求水源，唐苏帮着捡了扔回去，闻言不甚在意地应声，“什么原因，你说说看？”
然而就在她抬腰的那一刻，她忽然听到了一阵富有韵律的脚步声，像极了唐武当年练兵的步调，她心一跳，高远说的那些话全成了苍蝇蚊子乱叫，嗡嗡穿耳而过，半点没放在心上。
她顺着那脚步声望过去，清楚地看见那是两个穿着太监服饰的男人，在她望过去的时候，有意停顿了两秒，然后自若的走过宫门，消失在宫墙外。
两个知道唐家训练步点的太监？
看她瞅着别处发呆，高远一拍掌好大声：“……唐姑娘，你一定好好把握时机，我听主子说过你俩曾有婚约，现在唐家都没了，世子还如此深情，我要是你的话，立马就嫁了……”
不远处走来两个人，走到拐角的时候，唐苏分明看到两个人的目光放在她身上，眼神跟了好几秒。
她直觉不妙，正欲上前，忽然想起身边还有只叽叽喳喳的麻雀，记忆里最后一句就是什么嫁不嫁的，她又慈祥又爱怜地看着对方：“这么喜欢，那你嫁吧。”
高远惊了，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唐苏径直走过宫门消失不见。
走得太急又没拿灯笼，那两个人知道她跟过来，故意拖着脚程，若即若离，让她不远不近追着。
今晚云多，天幕昏暗，他们渐渐深入禁宫深处，唐苏看着周边景物心也渐渐沉下。
刚才一晃眼没看清，如今才知道，这两个人使用的轻功路数非同一般，和那夜在楚馆找上她的杀手一模一样。
越追越发觉得二人身份扑朔迷离，仿佛眼前罩了一层迷雾，处处干扰判断。
她跟着落在院子里，夜风渐起，迷得人睁不开眼睛，约莫一刻钟后就要落下雨。
唐苏站在空旷的院子里，踩着一地的落叶松了松筋骨。她虽从老头这里学了怎么用毒，也长了几年的内力，但实战经验不足，碰上厉害的不一定能打过。然而对方既然能混到深宫里，还是乾清宫门口，目的必不简单，是敌是友还不清楚，她不甘心就这么空手回去。
经过那日的刺杀，她从未如此深刻的认识到自己还是太弱，在楚馆里如果反应再慢一点，现在或许此刻已是刀下亡魂。
两个男人站在前头，纱帽下的眼神寒凉凌厉，手里俱都拎着一把近一米长的刀。
先下手为强，唐苏捡了根木棍飞身而上，刀光冽冽，或砍或劈，正好有人三番两次找上门，权当练手了。
饶是天色昏暗，唐苏还是看清了他们掌心斑驳的痕迹，那里虬结着数道陈年老疤，可以猜测当时的伤痕有多深。
这二人，究竟是何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