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人心难测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船老大趁热打铁，当着几个人的面写下了字据，等签字按好了手印，才如释重负去照顾其他船员。
唐苏跟上跟着一起折腾，等到下午才顶着破破烂烂的帆布朝荆州赶。
一来要把受伤的兄弟放到岸上好生照料，二来这船已经不能用了，好在船老大在荆州渡口也有船只。紧赶慢赶，踩着夕阳余晖，一行人终于赶在太阳将将下山之际抵达荆州。
船老大招呼着还能行走的人帮着把死去弟兄抗下船，徐若兮扒拉着蒲柳的身体，唐苏有心上去帮忙，却被她倒了一肚子苦水。
没人理会她，她咬牙扛着蒲柳往下踉踉跄跄地走。
当时的情况下，她不可能留在船舱里只保护徐若兮二人，徐若兮要怨她，她也认了。
唐苏趴在围栏看着渐行渐远的徐若兮，谢云停走过来，顺着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二人身上，忽然低声叹道：“有些事情，你本不该掺和。”
如果当初唐苏不把人从张虎手里救下来，船上的人就不会因此丧命，唐苏也想过这一茬，可她当时也预料不到这些。
“我总不能干看着她被恶霸欺负。”唐苏耸耸肩，“并且我也没想到她会上船。”更没想到还有杀手在追徐若兮。
自打在江州隐姓埋名，她已经很久都没管闲事了，捡唐日天算一茬，救谢云停是第二茬，今天是第三回。
唐苏抓起一个刺客的领子，揭下面具仔细观察面容，但看长相并不能分辨什么，这块大陆上只有韩人高眉大眼，唐苏问谢云停说：“他们会是青龙卫的人吗？”
“或许是。”
“或许？”唐苏站起身，一个念头在脑海里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忽然问：“要是你遇到昔日朋友落难，会出手帮忙吗？”
“或许吧。”
“我是认真的。”唐苏感觉他在敷衍自己，加重了语气问道：“如果谢惊风被人追杀，你会出手吗？”
“惊风出事我一定会帮。”男人勾起嘴角，眸光带了些玩味，“可是唐苏，我不是你，惊风也不是徐若兮。”
他缓缓低下头，对唐苏今天的行事颇为不赞同，他知道这是唐苏本性，可太重情反而会坏事，作为合作伙伴，他少不得要敲打两句。
“徐若兮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她已经把我认出来了。”
男人要比她高一截，唐苏惊愕地抬头，对上男人的双眼，被他偏冷的目光注视着几乎不能动弹，她的心砰砰跳了起来，男人已经锁定了自己，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延伸，她的想法都好像暴露在对方面前，她艰涩地呼吸着，艰难地说道：“我不知道，我没有和她说过。”
气氛骤然十分怪异。
唐苏忍不住为自己反驳，“她绝对是自己猜到的，我打赌，她没有把我认出来，是你自己没藏好。”
“不，她也认出你了。”男人盯着唐苏的发旋，“你没来的时候，她主动找到我，说你也不忍心看着徐庆松受害。”
这到底是徐若兮发现了什么，还是单纯的病急乱投医诈一诈，只有徐若兮自己知道了。唐苏咬着唇，无奈叹道：“要不咱俩去买匹马，走陆路吧。”
“走陆路暗示我俩心虚，好叫她跑去京城反告我装死陷害朝廷命官？”男人目光凉凉的，谢惊风已经把话放出去了，这不是明摆着说他俩扯谎么。
他朝唐苏伸出手来，“咱们之前是怎么约定的，惹事的，罚一千两，还记得吗？”
他们的确有过这个约定，可谁能想到真会出意外啊，她不敢和谢云停对视，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念在初犯，打个商量呗。”
“比如？”
唐苏老脸一红，大着舌头说：“比如第一回当个警告，不罚钱了。”
“你觉得我是大善人吗？”他有些阴森地靠近唐苏，“要么给钱，要么，你去把她做了。”
后半句话让唐苏眉心一跳，她几乎是瞬间反驳：“杀人不好吧。”
“死在你手里的人还会少吗？”谢云停又近了几分，“我记得你有句名言，叫做面对敌人，要像冬天一样寒冷。”
这话还是唐苏少年时跟着唐武上战场冒出的惊人之语，她那时总觉得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很了不得，时不时就把现代理论引用到这里，等中二期过了只觉羞耻。
“可她不是敌人。”唐苏迟疑着，“嗯……好吧，或许不是朋友，可你为什么非得杀掉她？”
“不是我要杀她，而是她自寻死路。”
说到这里，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唐苏脱口而出，问他为什么。
男人眼睛狠狠地眯了起来，“这个月早些时候，有人向皇帝密报大皇子在吸食极乐粉。唐苏，你总该知道极乐粉是什么。”
唐苏微微颔首，她当然知道，这玩意儿类似鸦片，是一种神经毒物，极易使人上瘾。
极乐粉传自魏国，说是海外的舶来品，魏国对这玩意儿看的很严，使了铁血手段收拾的一干二净，却不知怎么的传到了大燕。
刚开始人不知道，这东西吸了之后会使人精神舒缓，大大降低人的痛觉，所以开始只当麻醉药使，到后面才发现其致瘾性。
当年唐武也参与过禁毒，但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极乐粉在燕国已销声匿迹许久，这会儿怎么忽然冒出来，还跟大皇子有关？
极乐粉传播最盛的时候，不知拖垮多少家庭，唐苏对它可谓恨之入骨，所以当谢云停说到大皇子因此被禁足，她只觉大快人心。
“皇帝震怒，派锦衣卫暗中查探，这才知道近来徐庆松和大皇子走的很近。穆晏海查了好几日，将大皇子身边的人摸透了都没找到极乐粉下落，因此怀疑上了素来中庸著称的徐庆松。”
自打认识开始，他还是第一次以这么郑重的态度地同她说话。唐苏心里有种不秒的预感，果然，下一刻谢云停肯定了她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