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是他妹啊
谢云停筹划这么久找到老头,不会只是治病,她看也没看,避之不及进了屋。
前屋一站一立,一老一少,褚老头虽然把唐苏支开了,一时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谢云停站定四望,对屋里陈设很感兴趣的模样。
边上列着一方书桌,后方摆了三四个书架,谢云停自架上取了一本,边角翻卷地厉害,书页泛着淡淡馨香。
褚老头藏书种类繁杂,不只有医术还有游记野史,话本诗经,与外头传言大不相同。
褚秋澜去的早,他小时并不知道褚老头的存在,只近些年才摸到些蛛丝马迹。他手里是个话本,讲的少女小红游历江湖所见所闻,他觉得有趣,就多看了两眼。
刚翻到下一页,自书里掉出一泛黄叶片,缓缓落在地上,他垂眸一看,借着屋里不甚明亮的光,依稀能辨认出这是一片银杏叶。他撩袍蹲下,叶片泛黄表面凹凸不平,叶脉有点咯手。
他将叶片塞回书里,就着烛光继续看书。
褚老大概很喜欢这故事,在上头圈圈点点,做了不少批注。
话本已到了第二卷,讲到小红假意卖身葬师,实则将人骗到荒郊野外敲竹杠的事儿,在市集蹲守一个上午都无人问津,小红气馁至极,正要收拾东西走人时,来了个冤大头少年,出手阔绰地很,当即给了一百两银子。
脑子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他突然间想起什么,眉头狠狠一皱。
冰冷的月光照进来,窗台下落了一地清辉,北风骤起,树影飘摇,林子簌簌地响。
褚老头等了半天都不见人主动提起,终是忍不住出声问:“褚秋澜她……曾留下什么话?”
背对着老头的身形顿了顿,拿着书籍缓缓转过头:“她说,她不曾后悔过。”
褚老头愣了一下,脸色沉下来。
扶着书架的唐苏眨眨眼,忽然觉得很是不妙。
谢云停继续道:“被您赶出家门,她也从未怨过。”
褚老头猛地起身,一把拍向桌子,冷冷道:“她有什么可怨的,收拾烂摊子的,是我。”
他反问,“当初的事情,只是一场误会,是您独断专行,不是吗?”
老头匪夷所思地拧眉:“你在怪我?”
谢云停笑了笑,不以为意地挑眉:“并无此意。”
“你脸上可不这么写。既然怨我,现在又来干什么?”褚老头自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睇了谢云停一眼,慢条斯理地夺过谢云停搁在桌边的话本,凉凉道:“有事说事。”
谢云停挺直背脊,“自然是替她寻得您的谅解。”
褚老头撇撇嘴:“谢罪的话不该你说,让谢景同自己来。”
男人朝他扬了扬下巴:“父亲恰巧有事。”
老头哼了声,轻蔑地笑了:“一个闲散王爷,有何事可忙?”
谢云停并未接话,只含笑道:“她的忌日快到了。”
褚秋澜走的日子,正是过完年,元月初五。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一边偷听的唐苏眉心一跳,暗瞥了谢云停一眼,心道:这不就是谢云停他爹——靖王爷嘛。
她脑内忽然灵光一闪,主动插到二人中间,“褚秋澜不会就是谢云停他娘吧?”
好像靖王妃的确就是这个时候去的,因为日子太特殊,所以她记得格外清楚,谢云停破胎之日,就是她香陨的时候。
话音刚落,她就受到了来自前后两方的鄙视眼神。
褚老头啧了声,很嫌弃地盯着她:“你这么些年在京城里都干了什么?”
唐苏只好扳着指头为自己辩解:“我小时候净在江湖跑了,对京中的事情记得委实不多。”而且她出生的时候,靖王妃早已经没了。
老头听完很嫌弃地盯着她,抬手把她按到书桌边,又抽了本蛋黄册子出来:“各国宗族世家名册,你给我好好看看,明儿我抽几条考考你。”
唐苏:“……”
老头瞪眼:“老实点看啊!”
她无奈应是,又仔细瞧了瞧陆横:“所以,你俩是舅甥么?”
不承想老头听到这话更怒了,“谁跟他舅甥?谢景同那小畜生不仅把我幼妹拐跑,还放了一把火将我多年心血都烧光——”他越说越气,到最后只留下一个滚字。
“滚滚滚,这辈子就属你们姓谢的最烦人!”
唐苏连忙起身把谢云停推出去,“你先找热水沐浴,老头那儿我看看。”
等回屋时,老头还是忿忿不甘,唐苏知道他需要发泄,就由得他说,片刻之后,屋里安静了下来。
唐苏看他一眼,见他默默叹气,神情寂寥。
许是压抑久了想找人倾诉,老头幽幽道:“我刚到燕京,等来的就是她难产而去的消息,第二次过去,是听说她的遗腹子病重了,终究不忍,想去帮一把,就叫了刀特替我照拂一下。”
唐苏挑起眉,原来老头和天一谷还有这样的联系。
“第三次,我把黑影留在靖王府,全了兄妹之谊,之后就没再去过。”老头哼了一声,“你见过黑影没有?”
唐苏点点头,“他现在是谢云停的贴身护卫。我看谢云停身边也没有别的小厮,应该很信任他。”
“黑影是好孩子,可你就不一样。”褚老头絮絮叨叨的:“你年纪还要比曲如眉大些,谢云停目前没有婚配,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他用一种不用说都懂的语气屏息看着唐苏。
唐苏立时挑起眉,并很怀疑地双手抱胸后退两步,“可别胡说,我们两个都脱力了,所以才相互照拂一下。”
褚老头道:“我算上如眉也就四个徒弟,其中就属你武功最差劲,能被人逼得跳下悬崖,唐苏你丢不丢份?”
他说着就扬起手作势要打,唐苏抬臂挥开他的攻势,老头一击不成并没放弃,手腕翻转抓住她胳膊。
二人就这么坐在小马扎上打了起来,不拼内里只拼掌法,眨眼间就过了数招,老头尚能游刃有余,唐苏已是气喘吁吁。
不欲与他缠斗,唐苏率先卸了力道认输道:“师傅饶了我吧。”
想到唐景或许等急了,她又道:“待会儿我就得回去,身上可不能带上,否则家里那只崽子看见了定要说我。”
闻言,褚老头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