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骤起杀心
男人凑到她手边,张开干燥的唇在她手心舔舐着,一种不知名的麻痒顺着掌心传到她心上,唐苏不自觉轻颤了一下。
谢云停不明所以,凝神看他。
唐苏打了个哆嗦,见他不吃了立马扔了雪,生硬的别开头望向别处,“我刚才看到水里有鱼,看咱们这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我想捉些烤着,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他挑眉:“你会烤么?”
唐苏颔首:“会烤,只是没调料,味道或许不怎么样。”
谢云停轻笑了声,他似乎还是很疲倦,以至于说话都没多少力气。
“那今天就依仗你了。”
他特意将依仗两个字咬的很重,唐苏听了反而多了几分不自在。
“看在你已经付了钱的份上。”唐苏勉为其难地点头,下河捞鱼去了。
饶是火堆燃的很旺,洞里还是十分湿冷。他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山洞不算大,类似一个大钟,顶上聚了些水,正慢慢往下滴。山洞内壁很深,打眼一看望不到底。
他抿着唇,最后视线落在火堆边上那一大团衣服。
这样烤火就是烤上一天都干不了,左右无事可做,就将衣服摊开四散铺在地上,他刚退了烧,委实没有多少力气,拧完一件衣服的水就得停下喘口气,如此整理了三件之后,他看见唐苏抱着一堆树枝从山洞外进来了。
她全身上下再次湿透,头上挂着水草,湿发糊了一脸也无心整理,捂着膝盖龇牙咧嘴的。
自从遇到唐苏,他还是首次见着对方这样垂头丧气,活像霜打茄子的模样,看她神思不属的坐火堆旁搓手,心下顿时了然。
他啧了声,轻叹:“你先回城里罢。”
唐苏起初并不烦躁,然而对上对方墨玉似的双眼,心头忽然梗的慌。
早上就喝了碗粥,中午还没来得及吃,不像谢云停在宴席上好酒好菜都吃饱了,她现在很饿。
要是听唐日天的话直接走,她哪至于在这里挨饿受冻,她现在觉得今天这事儿做的是真糊涂。
或许是外面的水太凉了,她重重打了个喷嚏,眼前冒着金星。
她双眼失神,愤愤的盯着橘色火光,双腿钝钝似乎又抽了筋,她鼻子酸酸的,乏力感渐渐盈满内心。
真是奇怪,当初唐家出事一家老小死绝她没哭,知道自己怀孕之后也没哭,在山上蹲了一夜都抓不到猎物她没哭,被杀手围追堵截要跳崖她也没哭,可就是现在,在寒潭被鱼捉弄摔了一个大跟头呛了一大口水,撸起袖子忙活半天也抓到鱼。
嘴边忽然伸过一只冰凉的手,手的主人嗓音和缓:“吃点雪吧。”
“不吃。”她将头埋到膝盖中,遮住眼中湿意。
直到听到轻微的啜泣声,男人才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了,唐景怎么办?”
唐苏猛地一震,“若不是开始你拿唐景威胁,我也不会上你的贼船。”
男人皱了皱眉,没说话。
谢云停说什么都好,只要别提到唐景。他甚至不知道唐景的爹是谁,五年了她都是自己一个人带着儿子在江州艰难求生。
怀孕的时候,她有多少次因为梦到唐武被悬在城墙的头颅而惊醒,多少次因为午夜腿抽筋而半途疼醒,多少次听见唐景的哭声爬起来给他换尿布喂奶,这个男人全程都没有参与,他甚至还拿儿子威胁自己,她到底是为什么,为了什么要跑到这种地方来救他?
就凭他姓谢?
唐苏忽然咧开嘴朝他一笑,橘色火光打在脸上,明明灭灭的,在幽深的山洞中朦胧不明。
“谢云停,你说我要是现在杀了你,会有人知道吗?”
她说着,恶意的拿软剑指着男人。
男人面色不改,“你并不嗜杀。”
“今天是刘青云要害你,与我无关,不是么。”唐苏耸肩,吹了个口哨,“更何况你现在还在发烧,就算我不杀你,你也不一定能捱过去。”
“这把剑十分锋利,只要轻轻一下就能划破你的喉咙,你不会感到痛苦的,被我杀了总比在这里冻死病死好……”
“我们不会死的。”谢云停忽然劈手夺过软剑,指腹划开一道口子,他将指尖递到唐苏嘴边,沁出的血液很快浸透了干燥的唇部。
黑眸格外认真地看着她:“我听人说,喝血可以快速恢复体力。”
唐苏不说话,即使手上无剑,依旧保持着持剑姿态。
温热的血顺着唇缝渗进去,甘甜腥气。
她抿紧了唇,势要将血液阻隔在外。血液顺着下巴往下滑,在地上积了个小血泊,男人脸色苍白,手却没有移开。
“你这是与我置气?”他拧着眉,不解道。
“和我自己生闷气。”唐苏按了按闷闷的胸口,低头时不小心唇部擦过男人指尖,她微微一震,不自在地退后一小步,拢了小团雪将男人的指尖覆住止血。
一时间二人都没说话。
忽然,她问:“你知道十几年前我跑去战场找我爹的事情吗?”
男人垂下眼睑,长长的睫羽轻颤,眼底明暗交错,“知道,在婚约初定那天,当晚你就跑了。”
唐苏点点头,“我小的时候,一直觉得这片大陆很和平,西南楚国与南疆和谐并立,北面齐国与咱们大燕友好往来,西边的韩国依附大燕而立,东边魏国自给自足,各国友好相处,没有纷争。”
紧接着她就皱起眉:“所以当我知道齐国挑起战事时,我很不能理解。此前燕齐两国一直交好,在大燕街市随处可见齐国的物件,齐国商人也常来往燕国。后来齐国忽然以迅猛之姿占领江州……你可能不知道,光是把江州从齐国手里夺回来,他就花了近两年时间,齐国的事儿解决完了又去平定韩国内乱,这么些年与家人聚少离多,所以当有人说他叛国的时候,我怎么也不能相信。”
谢云停神色平平,听故事似的往后一躺,拿胳膊枕着脑袋权作休息。
“我后来也想明白了。”唐苏眼眸淡淡,声音也轻了,“不过是因为他的名望太高了,其实我也劝过他收敛一点,可是没用。”
谢云停淡淡地望着她。
唐苏咬起牙,恨恨道:“可他根本不听我的。国君昏庸、沉迷美色、任穆宴海把持朝政、朝廷上下贪风盛行,就是刘青云这等奸臣贼子也能为官四品……”
纵使大燕皇帝无能,但女人议政也是大忌,遑论在世家子弟面前说这些,唐苏却以一种不吐不快的架势将大燕皇室上下骂了个遍,得亏谢云停脾气好,任他数落这么久都没变过脸色。
男人按按眉心,挑挑拣拣往火里扔了根枯枝。
火舌卷着木头不住燃烧,噼里啪啦的,幽幽火光夹杂着难闻的腥味,那是潮湿木头燃烧特有的味道。
她抱着腿蹲在暖融融的柴边,使劲撑着眼皮。唐苏脑袋涨疼的厉害,她真的很少生病,但一旦生起病来就是致命的难受。
见女人耷拉着脑袋五官都要皱到一起,谢云停楞了一下,然后面色微变,“别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