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难兄难弟
如果不是她强行与谢云停十指相扣，这会儿两人一定已经被冲散。
唐苏长长吐出一口气，盘腿在谢云停身边坐下，扒拉着人抖了抖，对方气息微弱，但好赖没死。
她抬头看看天色，四周昏暗至极，快入夜了。
她不知道他们在河里漂了多久，但谢云停现在还没断气简直是个医学奇迹。
估摸着，大概过去五六个小时左右。
虽然已经逃出生天，但她倦怠至极，全身的骨头好像要散架，谢云停人还躺在这里，她不可能一走了之，也不能一直待在这儿不走，那些追杀他们的人说不定会下悬崖来看看他们到底死了没有，此处并非久留之地。
城中也一定埋伏着刘青云所率领的叛军，她贸然回去，跟寻死无疑。
他们两个现在的体温很低，身上的衣服都结成了冰，唐苏每动一下，都能听到冰块被抖动的悉率声响。
低温和饥饿带来的窒息感很明显，唐苏咳了几声，他们必须得快点暖和起来。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惊喜地发现前面山壁下面竟然有个山洞。
她独自探了探，这里十分阴冷，上头又有一棵枝叶极其茂盛的松柏破壁而出，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腐烂枝叶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她下意识地觉得这地方危险，却又没地可去。
雪还没停，风寒透骨。
从雪堆里扒拉出几根能用的树枝，唐苏不敢深入，摸出燧石在山洞口点了一小堆火，等搓搓手暖和一些了，才去将谢云停拉进来。
扫去身上那些冰块，捡柴生火烤衣服再捡柴，忙的不亦乐乎。
洞口风大，再加上洞里只是黑了点，没什么脏东西在，唐苏就把窝往里移了移。呵哧呵哧地把人扛到里面，刚放下，就见男人长睫微颤，然而等了好一阵，这位病秧子先生还是没睁开眼睛。
唐苏探探谢云停的额头，入手果然滚烫。
她这才想起对方是跟着她一起掉进寒潭的，连忙进行心肺复苏，一边按压心房一边不停在耳边叫唤。
“醒醒，醒醒！”
幽幽的火光中，谢云停忽然睁开眼睛，目光锐利，唐苏吓了一跳，立刻解释，“世子，我是唐苏。”
男人咳了两声，呛出两口水。
唐苏担忧地望着他：“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谢云停发觉自己正躺在大麾上，被粗硬的地面咯着，一双温热的手隔着里衣按在心脏上面，很有力量。
低哑的女声响起，女人的手从他胸膛上拿了下去。
她眼中关切不似作伪，谢云停低低地嗯了一声，“还行。”
“你呛了不少水进去，不替你做心肺复苏，你可能醒不过来。”唐苏将人扶起来靠着大石块烤火，“没有吃你豆腐的意思。”
谢云停默了良久，望着她时，神情说不出的复杂，他没问心肺复苏是什么，只是要她轻一点。
女人的动作僵硬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对方没好气地抱怨：“不用力怎么把水按出来，谢云停你这个人真是不识趣，我大冷天跑到山上救你，差点就被乱箭射死，跳崖没死已经是万幸了……”
他喉咙火烧似的疼，头晕目眩，连睁开眼都吃力。
“你怎么不说话了？”说了好些话都没听见回音，见他眼睫不住颤动，唐苏忍不住探向他额头，“不会又昏过去了吧？”
女人的手粗糙带茧，在他脸上胡乱摸了一会儿，她撕了一块衣服，摸出山洞去，没一会儿回来了，沾水的衣料贴在脸上，冰冰凉凉的，热气消散了些。
唐苏忙活了好一会儿，又擦脸又擦手的，终于把人的温度降了下来，天色愈发低暗，夜空无星。
唐苏只好强打起精神：“要救你可真是件累人的事情。”
谢云停暗叹了口气：“没昏，嗓子疼。”
唐苏：“……”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的记忆怕是只保存到了昏迷前面那一段。她挑挑眉：“你怎么还记得这茬。”
退烧之后神智也清明许多，男人没回，只拢了拢身前的衣服，“你当时怎么敢跳崖的。”
唐苏幽幽道：“这不是没路可走了嘛。”
她不会告诉谢云停其实只是因为脚滑了的。
揉发的手一顿，谢云停无奈叹道：“是我连累你了。”
“你在江州真没后手了？”
火堆有黑下去的趋势，唐苏又捡了一块在里头燃着，幽微火星扑到她面前呛鼻得紧。
谢云停说：“或许没有。得看谢惊风，我带的人都折在刘青云手里了。”
冷不丁一阵寂静，抬眼见唐苏拖着下巴凝神细思，火舌卷着木头噼里啪啦地响，映着她没有表情的脸仿若鬼魅似的。
“你在想什么？”好半天，谢云停主动打破寂静。
“你也太虎了。”唐苏回道。
谢云停：“……”
“带来的锦衣卫就活了三个，被手下的官员追杀到只能跳崖，不愧是靖王世子，在下实在佩服。”
唐苏给他点了个大拇指，“黑影和符颐都在和杀手打架，咱们现在只能指望谢惊风和赵承印了。对了，我在院里的时候没有看到他俩被追杀，难道说……”
谢云停无奈道：“刘青云的目标是我，他们和江州的其他官员一起被迷晕了。”
唐苏抬眼看他：“那你怎么没被迷晕？”
橘色火光下，女人身影忽闪忽闪的分成了好几个，他定了定神，强打精神道：“打小身体不行，这些年吃了不少药，却因此百毒不侵，他的迷药对我不起作用……”
他说着，眼皮又似压着石块。
女人悉悉率率地爬了过来，一双粗糙带茧的手在他额上四处摸索着，他觉得那手格外冰凉。
“好像热没退。”他无奈地说：“身体太差劲。”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唐苏轻哼一声，“知道自己是个病鬼就消停一点，你要不要喝水？”
谢云停颔首，唐苏跑去山洞外面捧了一手雪回来，“环境简陋，你凑合着吃吧，雪是高处的，不脏。”
对方探究地打量了她一番，才悠悠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