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里应外合
因为惯性滚到一边不小心撞上一边桌腿的唐苏：“……”
合着这位不是来杀她的。
唐苏捂着肩膀缓了口气，松松筋骨站了起来，“早说你是来救我的，我就不躲了。”
“对不住。”男人声音低哑，唐苏莫名心中一动。
她抬眸瞅了他一眼，男人脸上覆着一张银色的半脸面具，露在外面的两瓣唇淡且薄，他将匕首放回鞘里，抱着双臂身板挺直。
这身与齐国人如出一辙的衣服，唐苏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不确定地问：“你是唐——日天？”
唐昊：“……”
不反驳么？唐苏挑起一边眉毛：“我一猜就知道是你。”
对上理直气壮的唐苏，他哑然了好一会儿，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不想应下这个名字，低头默默上前把人扶起来，嗓音低沉嘶哑：“地上凉。”
“别别别，男女授受不亲。”推开男人有力手臂，唐苏自个儿扶着桌椅站起来，动作难免扯动扭到的地方，顿时龇牙咧嘴的。
“跟我来。”男人不耐烦了，直接将她扯拉出房间，拉到不远处一间无人厢房后，才隐隐发怒地问：“你怎么来这里了？”
这件房显然是有人住的，桌上摆着瓜果拼盘，床上的被褥有睡过的痕迹，唐苏饿了，就顺势捡了根黄瓜垫肚子。
“先别问我为什么来这里了。”唐苏咬了一口黄瓜，“我刚才遇到你手下，他没杀我，只是将我捆了。”
她心中甚是疑惑，“明明早上在王家他们还磨刀霍霍，对我要打要杀的，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果然被他们知道唐苏身份了。唐昊神色不变，“可能是发善心吧。”
“他们，发善心？”唐苏摇摇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这倒是，你不小了。”他无奈，却不想回答她，“你不能成熟点吗？不杀你难道还是件坏事？”
“当然不好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指不定肚子里藏着多少坏水。”唐苏抿抿嘴，瞟他一眼，见他脸色如常，心中不免冒出一个猜测。
“难道说他其实是你留在队伍里的内鬼，你偷偷潜入知州家里，就是要和他里应外合，打其他人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他知道咱俩是一伙的，所以才只是绑了我。”她心不在焉地嚼着黄瓜，“你们这到底有多少人？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两个人打一群肯定要吃亏的，不如趁着现在还没打起来，你先回别院把锦衣卫叫来。”
唐苏抬眸瞅了一眼男人，“你不吭声，我就当说的是对的。”
唐昊没点头也没摇头，“把锦衣卫叫来，然后呢？”
“然后就可以来一个瓮中捉鳖，把齐人一网打尽。”她忽然想到眼前唐日天也是齐人，便改了口，“除了你和你小弟，齐人一个也逃不掉。”
说着，她从怀里摸出一个长筒炮弹状的玩意儿，拨弄了一会儿放到桌上，“我出门的时候顺了个烟雾弹过来，咱们等下在院里引燃，就可以坐等锦衣卫上门了。”
对上她这番胡思乱想，唐昊不予置否，反而问起别的，“你也知道这是刘青云的家，今天是为谢云停饯行。这种时候，你来干什么？来赴宴，还是来这里被人捆得像一颗粽子？”
他垂眸扫了一眼烟雾弹，淡声道：“就算是想替唐景报仇，也别单枪匹马上门，你自己心里清楚，凭你的武功谁也打不过。”
“你瞧不起谁呢。”正想着怎么不费一兵一卒就把人一网打尽，冷不丁被他泼冷水，她忍不住重重哼声，“我哪有这么差劲。”
男人语气微讽：“你刚才也看到了，我随便一个手下就能让你放弃抵抗束手就擒。”
这个话题并不是很想继续下去，但又不甘平白被他奚落，唐苏只好阴阳怪气地咋舌：“你今天怎么这么罗嗦？我娘都没你这么多话。”
男人挑起眉，唇角似翘非翘的，“我说的是实话。”
“不说这些也没人说你是哑巴。”唐苏蹙眉瞪他，很想出拳揍他一顿。
没等她瞪多久，男人就抬了手，手指微曲，一道气劲击到她额间，隔着空气在她额上狠敲一个板栗。
力道不算大，但对两个成年男女来说却太亲昵了。
唐苏揉了揉酸疼额头，拧眉戒备道：“第一，我不是放弃抵抗，而是保存实力。第二，我过来只是做个菜，顺便拿份优厚的报酬而已。”
“噢？”男人冷声问：“刘家厨子都死绝了么？”
“你说话这么冲，还怎么沟通交流？……真不知道你是吃什么长大的，辣椒吗？”唐苏啧了一下，心中满是不可思议。
“吃辣椒？”男人闻言低头抚着刀把，不咸不淡地笑了一下：“七岁之前，我是流民，四处游荡居无定所，观音土、榆木根、柳树皮、番薯叶子……有什么吃什么，只要饿不死都成。”
唐苏微微一愣。
本是随口一句话，却不想触到他的糟糕往事，她自觉多嘴，如果不是为了一口饱饭，谁愿意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这么想着，对此人的憎厌情绪也淡了许多。
见她神色缓和，唐昊反而觉得好笑。他小时候的确过得挺苦，之后机缘巧合进了唐府，境遇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昔日苦痛其实已经记不分明，如今回忆，脑海里更多的是种种照顾好动幼妹的画面。
他终究不忍唐苏失落，缓声道：“七岁之后，我就过上了神仙一般的日子。”
唐苏垂了垂头，当杀手还这么值得高兴吗？
她从小就知道燕国不太平，每隔几年的雨季，韩燕两国交界就会爆发一次山洪，数不清树木被汹涌的积水冲刷而下，挟着风化成泥沙的岩块，沿着恒河滚滚而下，爬进魏国境内之后汇入广袤海域。
燕国皇帝资质平庸，对上山洪只一味建造堤坝，以至于堤坝越堆越高，人死得也越来越多，百姓流离失所，四散涌入他国境内化为异乡人的不在少数。
或许这位自称日天的人就是这样离开家乡，离开他的祖辈，当上杀手的。
唐苏一时怅然，沉默了一阵，忽然认真的说：“这次的事情之后，你也别回齐国了，留在大燕好好生活，总比刀尖舔血强。”
“我在齐国还有事情没有做完，不能不回去。”男人目光闪烁了一下，“而且燕国……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不知是不是屋子太暗导致的错觉，她望向男人那双眼睛的时候，竟然想起了她的哥哥。
也不知道唐昊现在在天一谷，病治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