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竹楼起火，一具尸体
祁涟城听她问起这个，并没有直接说战况如何，而是问了她一句，“你很想保住大庆吗？”
宋萧儿头一次被人问及这种问题。低下头，默默的思索起来。她真的想保住大庆吗？然后让宋贻华那个罔顾人伦的男人当权，让柳太后坐享一世尊荣？
不，她也不愿意！
她所留恋的是盛世大治的大庆，而不是这样摧枯拉朽的大庆。
祁涟城见宋萧儿不说话，就知道连她自己也怀起自己来。
这才启了唇，在一旁轻声诱哄，“你看，这样的大庆你并不喜欢，不是吗？那为什么不让我废了它，然后由你我来开创一个新的盛世，让天下臣民都安居乐业，温饱不愁。”
“你？我？”宋萧儿像是听到什么大笑话一般，抬起头来，冷冷的看着他，“你凭什么说出这种话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是不是忘了，你还是我的杀母仇人！”
“……”祁涟城抿唇，面色一白，许久才问，“你已经恢复记忆了？”
“早就恢复了。”宋萧儿怨恨的看了祁涟城一眼，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所以你放心吧，我这辈子，就算是选择死，也不会选择和你共度余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祁涟城笑着，忽然间想起很多事，她对他的反复无常，她对他的试探，她的落水，苏溪尾的替身承欢……原来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因为她早就恢复了记忆。她记得他们之间的所有仇怨，记得他是她的杀母仇人。所以她宁愿抛弃王妃的尊荣，甘愿在这山林里做一个普通的农妇。
这就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吗？
祁涟城目光阴沉的看向宋萧儿。宋萧儿无所畏惧的与他对视，眼神中除了怨恨，再无其他。
祁涟城看她这副表情，体内热血突然狂涌，伸手拔下她头上的发簪，郑重的交到她手里，一字一句道，“既然这么怨恨我，那我给你机会，杀了我，为你母亲报仇，也了了你的心愿。”说完，他闭上眼睛，一副甘心求死的模样。
宋萧儿五指紧收，紧紧的握着打磨的十分尖利的发簪，一寸一寸，朝祁涟城逼近。
这一刻，祁涟城真的是任她为所欲为，也是真的想到了死。
不过奇怪的是，在死之前，他脑海里竟然全是和宋萧儿相见相怨的画面，一点儿和别人有关的都没有。
眼看发簪顶端已经刺破祁涟城眉心的肌肤，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宋萧儿的手不住的发起抖来。
祁涟城感觉到她的轻颤，但是却没有点破。依旧静静的等待死亡。
宋萧儿空垂着的一只手，握了又握，紧了又紧，到最后，还是刺不下去，只听一声脆响，她忽然扔掉发簪，捂着心口想要转身跑开。
祁涟城死里逃生，喜悦盖过一切，哪里容许她离开，直接将人拉近自己怀中，吻着她的眉心道，“你下不了手，你对本王还是有感情的，对吗，萧儿？”
“没有！没有！没有！”宋萧儿用力地在她胸口捶打，在心里痛骂自己没用。
杀母仇人明明就在她面前，她却下不了手。
“好萧儿，既然你下不了手杀本王，那就跟在本王身边，本王绝不会辜负你的。”祁涟城自顾自的许诺，并没有发现宋萧儿眼中慢慢凝聚的深沉。她慢慢挣脱他的怀抱，绝口不提自己方才的软弱，只问他打算什么时候下山。
祁涟城不喜欢宋萧儿这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口气，摇了摇头，指指自己胸前的伤口，“等它好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等你好了，指不定金銮殿的主人都换了几茬！”宋萧儿冷哼一声，不悦的嘲讽。
祁涟城不计较她的态度，此刻的宋萧儿在他看来，那就是一直炸毛的傲娇猫，必须顺毛撸，才能让她平静下来。所以他识相的没有反驳，而是跟她说起二郡主来，道二郡主出生的时候他虽然没在身边，但是这个女儿永远都是他的掌上明珠，是他心尖尖上的一块肉。
宋萧儿听他如此肉麻的形容，面上不禁一阵恶寒，冷冷道，“那你当时还特意写了信嘱咐瑞侍卫，若有意外先保大人！”
“原来你都知道！”祁涟城听宋萧儿提起这茬，不自觉的漾起一丝笑来，得意道，“所以不用我说，你该知道我的心意的，在我心里，不管是子嗣，还是别的什么，都比不过你。”
“那你愿意抛弃一切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和我隐居在这落雁山吗？”宋萧儿冷眼看着祁涟城，抛出这个问题，然后坐等他自己打自己脸。
祁涟城听到宋萧儿这个问题，也是一愣，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冲宋萧儿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现在不行，那三十万将士是把自己身家性命都托付给本王的，本王有义务被他们一个交代，也有义务给这天下一个交代，如果你真的很想隐居，逍遥山林，也不是不行，但是本王需要时间，给这大好江山找一个合适的掌舵人。只有这江山后继有人，本王才能放心离去。”
“那就还是不愿意。”宋萧儿自嘲的勾了下唇角，没有再说别的，起身往放悠车的地方走去。
祁涟城望着宋萧儿的背影，能捕捉得到她的落寞，但是却无力为她纾解。
第七天的时候，开始有士兵搜山，虽然离竹楼有些距离，但是声音却不小。
祁涟城担心他们会找来这里，不得不开始计划离开的事情。
宋萧儿也听到许多粗野的声音，她不自在看向祁涟城，寻求他的保护。
祁涟城难得被宋萧儿需要，自然是紧紧的将她揽进怀中，轻声安抚着，“你放心，本王会保护好你和宠儿的。”
“但愿吧。”宋萧儿长叹了口气。
据她所知，落雁山附近驻扎的军队是西京军，而西京军十万人，却是朝廷的人。虽然她的身份是大庆长公主，但是面对地方官，就算她说的是真话，他们恐怕也会当她是假的。尤其是她身边还跟着一个重伤的反王，带着一个还不到两个月的孩子，就更没人信了。
宋萧儿大脑运转的同时，祁涟城也在深思，不过他思索的却是这一场战争的胜负。
他想，如果这一仗是他的晋阳军胜了，那么上山来找人的一定是他的暗卫。可如果是晋阳郡败了，那外面等着的必定是白豫的人，而他，就算能下得了这落雁山，估计也无法活着脱身。余下宋萧儿孤儿寡母的，依旧难觅活路。
这一刻，想来运筹帷幄的祁涟城难得的头大起来。
然而这些忐忑，他却不能告诉别人。尤其是宋萧儿。他已经带给她太多的厄运，这最后一次，他想自己一个人冒险。
这么想着，他随便找借口安抚了宋萧儿一番，便自顾自的往外走去。
宋萧儿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他离开。
再说祁涟城，他缓步出了竹林，又往相反的方向七绕八绕了好几里，才从袖子里摸出最后一枚信号弹放了出去。
随着信号弹升天，他往后遁了大概有六十步，提起丹田里仅有的一点儿真气，飞身上了树。
不一会儿，果然有人循着这个方向跑来。
祁涟城目不转睛的看着，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喊“王爷”，才从树上跳下来，朝接应自己的暗卫走去。
暗卫们看到祁涟城，向来安静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松快来，为首的暗卫给祁涟城行过礼后，正打算朝他禀报这一仗的结果，祁涟城却摆手阻止了他，提醒道，“输还是胜？”
“胜！”暗卫顺着祁涟城的心意，言简意赅的回了一个字。
祁涟城满意的点头，分出十个暗卫来，让他们下山去找顶软轿，再备一辆豪华的马车在山脚下等着。
十个暗卫领命而去，祁涟城这才带着剩下的暗卫往竹林走去。
不过等他们赶到竹林时，却见竹楼升起一股浓烟。
祁涟城想到还在屋里的宋萧儿，拔腿往前跑去。
不过还是迟了，等他赶到时，整个竹楼都燃了起来，红通通的一片。
当时，祁涟城就像疯魔了一般，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拔腿就要往进冲，口中喊着宋萧儿和祁宠儿的名字。
听到主子的撕心裂肺的吼声，跟随祁涟城过来的暗卫们这才知道，原来王妃也在这里。
那那座竹楼……暗卫们瞪大了眼睛，又纷纷出手去拦祁涟城。
祁涟城一个伤员，自然轻易就被拦了下来。
但是下一刻，眼泪却从他眼眶溢了出来。
与此同时，那座刚刚盖起不一个月的竹楼哐啷一声，彻底倒塌。
……
火全部熄灭后。
暗卫进去查看了一番。得到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里面真有一具尸骨，好消息是仅有一具尸骨。至于那具尸骨究竟是不是王妃的，还需要他们王爷自己去判断。
祁涟城听完暗卫禀报，跌跌撞撞的往竹楼旧址走去……
他在尸骨横躺的地方蹲下，轻轻的撩开盖着尸体的白布，拼命回想宋萧儿的特征。
然后某光一闪，扶起那具尸骨，在其腰上试着环了一下。
他记得，宋萧儿的腰是极细的，他一只大掌就能握住三分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