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台里纳格兰西餐厅也不是很远,打车十来分钟就到。孙平进去的时候,发现这里的生意很不错,大多数都是不再年轻的魔兽玩家,因为孙平在这里听得最多的就是他们讨论的那些专业词汇,孙平玩过一段时间魔兽,能明白,不过看这些人的样子,大多数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岁月,或许也正符合这餐厅的主题:怀旧。
曾柔订的包间名字也有点意思,叫药剂大师,孙平推门而入,发现里面就曾柔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见孙平来了,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迎了上来。
他开玩笑道:“你莫不是生病了?要我给你搓几瓶药剂不?要加hp还是ap还是法伤的?”
她白了他一眼,嘟着嘴说道:“被饿病了。”
孙平见她这么说,便开始点菜。他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但想着她的性格,回想了一下这里的菜式,便道:“一个瑟克拉加斯怎么样?”
在鲜血竞技场的任务中,瑟克拉加斯是虚空生物,与此相对应,这个套餐就是以素食为主。曾柔点点头,冲孙平展颜一笑,道:“嗯,你真会点菜。”
孙平想起她还有一个朋友没来,便问道:“你的男性朋友喜欢吃什么,要不要一起点了?或者等他来了再说?”
曾柔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孙平一愣,旋即说道:“你打个电话问问。”
曾柔点点头,然后拿出手机来,拨了一个号码。孙平一愣,因为自己的手机响了。他抬起头来,发现曾柔已经放下了电话。
“他已经来了,你自己问吧。”
孙平这才明白,她所说的男性朋友,竟然是自己,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看来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正在稳步提升中。
孙平这才注意到曾柔穿了一件新衣服,是一件淡蓝色的外套,那围脖似乎也是新的,她很适合这种淡色的配装,一如她的性格。
既然是吃西餐,自然是要喝点红酒。孙平要了两杯红酒,给了曾柔一杯,然后举起来,道:“生日快乐--啊,对了,我应该祝你多少岁生日快乐?”
她嫣然一笑,眨了眨眼,半开玩笑的说道:“我--十八岁。”
孙平和她碰了一下,然后说道:“你十八岁,我三十八岁,那我算是你叔叔,来,叔祝乖侄女儿十八岁生日快乐。”
曾柔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孙平钻了空子,便抬起粉拳朝他挥来,一来这西餐桌将两人隔得太长,二来她也着实没什么力气,孙平只是被她粉拳推出来的空气轻轻的碰了一下,她脸色一红,低下头去,用很轻柔也很低的声音说道:“
我才不要当你的小侄女儿。”
孙平笑了笑,道:“那你想当什么?”【~*www. &¥最快更新】
她做思考状,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孙平说道:“当妻子的话,太快了一点;当女朋友吧,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女朋友,弄不好就成了三儿;当普通朋友吧,又似乎太没情调了一些,要不,你就当我是一张纸--也不好,就当一张白纸吧。”
孙平笑了笑,这形容的确非常贴切,因为她本身就是那种平静的人,想了想,孙平说道:“如果是白纸的话,就可以在上面画一副美丽的图画了。”
“是的,”她点了点头,品了一小口红酒,然后说道:“不过需要三心。”
“三心?哪三心?”
“恒心,用心,匠心。”
孙平点点头:“好一个恒心、用心、匠心,这三心我似乎都有,但又似乎都没有。”
曾柔楞了一下,然后问道:“你没有什么?”
“时间,”孙平露出一个像她那样标志性的笑容,然后说道:“要做到这三心,需要时间,而非常不巧的是,我没有时间。”
“可我听说过一句话,”曾柔淡淡的说道:“如果你想去做,你会给自己一千个鼓励自己去做的理由;而如果你不想去做,你会给自己一万个逃避不去做的借口。”
孙平点点头,道:“是的,我今天晚上找到一个鼓励自己去做的理由,所以就来了。”
和曾柔在一起,孙平感觉到很温馨、很浪漫,或许两人并不需要一见面就你把我搂在怀里我把你摁在床上那般激烈,两人只需几句话,就可以体会到那种高山流水的惬意。
享受这东西,分为两种。一种是身体上的享受,一种是心灵上的享受。身体上的享受很容易理解,比如我吃了一顿大餐、我上了一个漂亮的女人,这些就是身体上的享受,是实体的、有这个东西的;而心灵上的享受,往往是你听到一段中意的音乐,或者读到一段心仪的文字,这些就是心灵上的享受,是非实体的、虚无缥缈的。
但孙平还是能感觉到,曾柔并不快乐。想到此处,他举起杯来,递到曾柔面前,道:“来,作为一个似有非有三心的朋友,我敬你一下,祝你能够开心起来。”
曾柔低下头去笑了笑,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孙平,道:“有什么快乐的?人来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受罪。”
孙平一愣,然后问道:“你是个悲观主义者?”
旋即他在心头想了想,似乎她的性格也必然会向这方面靠拢,一个很典型的例子就是曹雪芹笔下的林黛玉,不过孙平心里却有些打鼓,但愿曾柔别把自己当
方世玉就成。
曾柔摇了摇头,道;“谈不上,但似乎也没什么好乐观的。”
悲观和乐观这个东西,其实就是一念之隔,一线之间。最简单的例子,你喜笑颜开的过完一天和你哭丧着脸过完一天,都是过完一天,只是在于你想用什么状态去过而已。这世界上有太多值得高兴和值得悲伤的事情,你一件一件感触,应付不过来。
所以,孙平说道:“你该知足,真的,像你这样的年纪就是大学导师,你看好多人磨破了头想要你的位置?”
曾柔摇了摇头,道:“那又怎样?打个比方,就像你现在身处的权力场,权力就是一块蛋糕,所有有职有权的人都分了一块,分到下面,就只是一点渣子。”
这话还真是一针见血。大家都想往权力场里钻,还不就是为了进来分蛋糕吗?能够分到大块蛋糕的,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人,所能得到的,仅仅只是蛋糕渣子。也正因为如此,大家才都想得到大的一份,才会想一切办法甚至不择手段去争取。
换在曾柔身上,也很容易理解:她就像刚进文化局的孙平,处处受气,处处受到排挤,但又不得不隐忍下去,因为生活,总归是要继续下去的。
当然,这话没什么正能量可言,孙平知道曾柔心里没存着多少乐观,自然要换一种表达方式:“你太悲观了,没这么严重吧?”
曾柔摇摇头,道:“没这么严重?比这个严重多了,像我这种权力边缘之外的人,连蛋糕渣都分不到,现在还年轻,也算有点姿色,所以可以暂时被人羡慕着,将来年老色衰,连守厕所都没人要了,只能扫地出门。”
孙平看着曾柔,她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一丝不忿。或许这一点和李霞很像,从小家教好的人,家庭环境不会差,所以,当直面这个社会阴暗面的时候,难免会闹情绪:“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曾柔嘟了嘟嘴,然后有些急的说道,但声音依然很轻:“确实有人惹我生气了,因为,我被这个权力场伤害了。”
孙平耸了耸肩,干笑道:“没这么严重吧?”
曾柔说道:“就拿我们学校来说,每一个角落,都被划分了权力范围,每一片瓦,都是某个人的权力自留地。就比方说一号楼是校长的权力自留地,二号楼是副校长的--”
孙平无奈的笑了笑,他不好说话,毕竟这些都是摆在明里的潜规则,曾柔似乎是想把积压在内心深处的情绪发泄出来,然后又继续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出来陪酒吗昨天?”
孙平自然不知道,当下摇了摇头:“为什么?”
“副校长要我当他的情人,我没有答应。”
孙平吃了一惊,不由得脱口而出:“这是真的?”
或许这样就很好理解了:曾柔家教好,但并没有李霞那样好的外部条件,有一个当市长的干爹。所以能在大学校园里当个老师,本来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但现在的大学,就是社会的一个缩影:学校的领导层就是官,而像曾柔这种,就是吏,而那些学生,就是普通老百姓。官要吏和百姓做什么,通常情况下,这两者是没有反抗能力的,就像那位要曾柔当情人的副校长,曾柔要反抗,只有找一个能制约这位副校长的靠山,所以才会参加李春的宴会。当然,在这之前,她肯定是受到很大压力的,比方说她兼职家教,就是在为自己某一天被扫地出门而做的打算。孙平感到她的确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孩子,而缠绕在他心头的那些谜团,也就一一解开了。
他不由得笑了笑,知道和她说话,有的时候需要绕弯子,但有的时候绕弯子会适得其反,当下就挑明道:“我开始感觉到一个东西。”
曾柔脸上忿忿之色渐消,看着孙平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或许你觉得,我是可以帮你制约你那位副校长的人选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