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转头,正瞧见凌风手心摊开,一个半个巴掌大的圆形锁扣躺在里头。\w¢z-s`x.s¢._c-o/m!
“这是当年草原上马匪的招数,提前让人踩点扣在商队的车轮上,届时在关口恶意拦路,马儿受惊急停的时候,轻则人被甩出马车,重则整车侧翻。”
沈聿脸色陡变,捏过锁扣,瞧见上头犹有泥泞。
“属下看着锁扣的磨损,应当是最近才扣上去的,只是不知道是有人故意针对顾家,还是针对…”
凌风没有把话说完,但是沈聿也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
“是冲着秦姐姐来的。”
他眼神闪了闪,半张脸陷在阴影里,说不出的深沉。
“你拿着这锁扣暗中去铁匠铺子问问,宁朝难见这种锁扣,铁匠若是最近打过,想来会有印象。”
凌风立刻点头,顿了顿又道,“只是,属下担心,顾家不止一辆马车,若是旁的车马也有…”
他下意识抬头看了沈聿一眼,“不是说,秦小姐明日要去踏青吗?”
沈聿脸色登时冷了下来。
他还有何不清楚?
偏偏秦招月难得出门的时候,马车上被做了手脚,若不是今天晚上这一出意外,明日高山曲路,一旦有什么意外便是性命之忧!
设计之人,不可谓不毒!
他冷着脸,忽然笑了一声,“正好明日我也要去姑姑坟前拜祭,我倒要瞧瞧,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做手脚!”
说完,他把锁扣往凌风手里一掷,大步流星地跟上了秦招月的脚步。~s,h!u·b`x!s`.?c.o-m?
而另一头慕容南音抓着秦招月在几个灯谜摊位流连,赢了一把又一把的奖品,乐得慕容南音几乎合不拢嘴。
“招月姐姐你也太厉害了!我身边那些什么劳什子谋士来这个灯谜会,都没有你答对的多!”
秦招月一边帮她梳理着衣服上弄乱的流苏,一边随口回道。
“这些灯谜大抵都那些套路,弄清了里头的窍门,再回答就很简单,我有一个大姐姐,八岁就能一个人把整条街的商家斗趴下,这些套路都是她当初教给我的。”
“真的吗?她也太厉害了!有机会你带我见见她,让她也教教我!”
看着慕容南音亮晶晶的眼神,秦招月一怔,眼神微微闪了闪。
“她…不在京中,远嫁了。”
慕容南音面露遗憾,“那太可惜了!这么聪明的人,若是一个男子,只怕是能在朝堂大有作为,反正我看那些当官的,也没多聪明!”
秦招月没有回答。+6\k.a!n?s¨h\u,._c¢o/m+
像是被慕容南音一句话拽进了沉默的回忆里。
秦意欢跟她的感情很微妙,她是嫡庶有别的庶,母亲又是江南小门户出身,怎么看都比不过正经高门大户鬼女贵女养出的嫡女。
可偏偏她小娘与父亲感情很好,她子凭母贵,也得了许多宠爱,及至后来小娘出事,父亲虽未曾责怪嫡母,但心中总觉亏欠,便成倍百倍地待秦招月好。
她一个没了娘的庶女,养在嫡母膝下,待遇比肩嫡女,甚而有时候因着父亲那点愧疚心作祟,还会越过秦意欢去。
嫡母也自知理亏,对这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秦招月不是不识抬举的,她知道,这些小恩小惠多是浮云,等到谈婚论嫁,她总也越不过嫡女去。
虽则没有对着秦意欢多加讨好,却也总是小心谨慎,从不敢去招惹秦意欢。
因而她在嫡母的院子里,长到五岁,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嫡姐是什么性子。
是六岁那年,她头一回在学堂挨了夫子的批评。
其实她对于古代上学这件事,一直都是十分抵触的。
现代学习的那些知识跟古代学堂基本可以说是牛头不对马嘴,她于古文诗词更是无甚天赋,全靠上学那会看的课外诗词歌赋来应付。
然而教授他们的夫子又是国子监下来的老学究,学问很好,性子却不好。
秦招月糊弄几次还行,多了还是被这位老学究抓住了把柄。
教训她“不思正道,只知投机取巧”。
秦招月站在位置上,台上是夫子唾沫横飞地教训,周围是几个叔伯堂兄弟的偷笑,她只能不自觉地狼毫握进手心,抵抗逃出课堂的冲动。
“夫子这般责骂学生,是不是太过苛刻了?孔夫子曾云,有教无类,夫子擅自将学生分为三六九等,岂非有违教书育人的身份?”
秦意欢自小就极为聪慧,读书又十分刻苦,从来都是夫子赞不绝口的好学生,竟然这般冲撞夫子,一时间整个课堂都安静了下来。
秦招月僵在原地,正不知道如何反映的时候,忽然被人握住了手,少女的馨香从身侧传来。
“小妹,走!不过是几句诗词罢了,我也能教你!”
她那样温柔怯懦的性子,头一回在人前支棱起来,只是为了自己的庶妹求一个公道。
夫子被驳了面子,自然放不下那点尊严,当即课也不上了,闹到秦璋跟前,要一个说法。
本以为会换来秦璋雷霆震怒,能好好给这两个不知道尊师重道的丫头一个教训。
未曾想,秦璋得知事情始末,竟反而很开心俩姐妹情深,会互相扶持。
干脆大手一挥,换了一个夫子不说,日后都让秦意欢来指导秦招月的功课。
秦招月那天坐在秦意欢的房间的书桌边,看着她面孔尚显稚嫩的嫡姐,一字一句地教授她念诗,又详细与她说清楚如何创作诗词。
她忍不住轻轻靠在秦意欢肩头:“嫡姐,你待我真好!”
现代的秦招月家庭实在太过单薄,没有感情的重组家庭,跟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对她颐指气使,避如蛇蝎。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到来自兄弟姐妹的照拂。
秦意欢似乎也不太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亲密,却还是硬撑着两颊盖不住的嫣红,努力小大人一样伸手摸了摸秦招月的头发。
坚定而又温柔地说:“你是我的妹妹,咱们秦家子嗣单薄,兄弟姐妹本就稀少,总是要互相搀扶才能一直走下去的。”
这话说的时候是随口一言,却成了秦招月一生的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