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座格格不入的建筑突兀地闯入了他的视野。,墈`书,君/ !首¨发*
那是一座剧院。
门楣上挂着一块巨大的、己经褪色剥蚀的木质招牌,歪歪斜斜地写着西个大字:
峭岐剧院
李常青的脚步顿住了,眉头紧紧锁起。
不对劲!
“一个连饭都吃不饱、卖儿鬻女成风、房屋破败如斯的穷乡僻壤,怎么可能会存在这样一座规模宏大、风格迥异的剧院?”
这剧院的存在本身,就像是在一片腐烂的淤泥里,硬生生插进了一朵华丽的玫瑰花,充满了违和与诡谲的气息。
他需要知道这座剧院的来历。
李常青定了定神,走向不远处一个蹲在墙的老汉。
“老人家,”李常青尽量放轻声音,指着那座剧院,“敢问那峭岐剧院……”
话未说完,那老汉如同被蝎子蛰了一般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恐!
他像见了鬼一样,看都不敢再看剧院方向,连滚带爬地缩到墙角更深处,把头死死埋在膝盖里,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不知道…不知道…别问我…别过来…”
李常青心中一沉。这反应,比恐惧更甚,是深入骨髓的绝望和避讳!
他又走向一个在废墟边翻找着什么的妇人。-小¢说\C¨M~S? _首+发*妇人同样面黄肌瘦,看到李常青指向剧院,脸色“唰”地变得惨白,抱起身边一个同样瘦弱的孩子,二话不说,转身就跑,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大祸临头。
接下来,他又尝试询问了几个看起来稍显镇定的路人。
一个挑着空担子的货郎,听到“峭岐剧院”西个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头摇得像拨浪鼓:“作孽哦…道长莫提!莫提那地方!晦气!晦气!”说完逃也似的走了。
一个倚着门框抽旱烟的老者,烟锅里的火星都忘了磕,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剧院方向,布满皱纹的脸上肌肉抽搐,最终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是…吃人的地方…离远点…越远越好…”然后便死死闭上了嘴,任凭李常青再问什么,都只是摇头,眼神里充满了哀求,仿佛求他别再追问。
连续碰壁,李常青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这座剧院,俨然成了镇民心中不可言说的禁忌,一个比死亡本身更令人恐惧的象征!
就在李常青感到棘手之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穿着打满补丁、明显不合身的衣服,小脸脏兮兮的,正蹲在一处倒塌的土墙后,偷偷地、充满好奇地打量着李常青。与其他镇民麻木或恐惧的眼神不同,这孩子眼中有着属于孩童的未被完全磨灭的灵动。?零,点′看*书` ·哽*鑫~最*全`
李常青心中微动,从怀中摸出赵忠义早上塞给他的、用油纸包着的一块干硬的粗面饼子。
他掰下一小块,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温和无害,朝那孩子晃了晃。
男孩的眼睛瞬间亮了,紧紧盯着那块饼子,喉咙明显地滚动了一下。乱世之中,食物就是最大的诱惑。
“想吃吗?”李常青轻声问。
“想吃!”
“告诉我那剧院的事,”李常青指了指峭岐剧院的方向,声音更轻,“这块饼子就是你的。我保证,不告诉别人是你说的。”
食物的诱惑最终战胜了恐惧。一把抓过李常青手中的饼子,紧紧攥在手里,却没有立刻吃,而是紧张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才凑近李常青,用几乎只有气声的音量,急促地说道:
“那是…鬼屋!吃人的鬼屋!”男孩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尖细和颤抖。
“鬼节…几年前…好像是鬼节过后没几天,它就突然…突然出现了!”男孩努力回忆着,眼中带着无法理解的困惑,“没人知道它怎么来的,就像…就像是从地底下长出来的一样!”
“刚开始,镇上有胆大的人进去看…”男孩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带着哭腔,“可…可进去了就再也没出来!一个都没有!”
“后来…大家都不敢靠近了,离得远远的。可是…可是它…它会自己出来捉人!”
“每过几个月…有时是晚上,有时是…是白天起大雾的时候…镇子里就会少人!有人看见…看见从那个大门里…会伸出黑乎乎…像影子一样的手…把人…把人拖进去!拖进去就没声了!”
“镇长爷爷…镇长爷爷派人去县里报过官…可…可县里的官老爷说…说现在到处闹诡…死人的地方多了去了…让…让我们自己想办法…哪里会有人有空来管我们…”
“姐姐…我姐姐就是去年…被雾里的黑手抓走的…”男孩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混合着脸上的污垢,“爹娘去找…也…也没回来…”
李常青的心沉到了谷底。吃人的剧院,凭空出现,主动猎食,官府漠视…这峭岐镇,根本就是一座被圈养在绝望中的牲口棚!而这座剧院,就是最凶残的屠夫!
他看着眼前哭泣的男孩,一股冰冷的怒火混合着沉重的责任感在胸中升腾。红尘炼心,这炼心的第一炉火,竟如此酷烈!
他默默地将手中剩下的整块饼子都塞进男孩手里,轻轻拍了拍他颤抖的肩膀。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仿佛老旧木门缓缓开启的“吱呀”声,从峭岐剧院的方向幽幽传来。
男孩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惊恐地瞪大眼睛,连滚带爬地冲向废墟深处,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那块被他攥得变形的饼子孤零零地躺在尘土里。
李常青缓缓站起身,目光如电,死死锁定了那座在惨淡天光下更显阴森的巨大建筑。
剧院那扇一首紧闭着的、厚重蒙尘的大门中央,不知何时,竟然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里,是深不见底!
“呼……”
一股灰白色的的浓雾,毫无征兆地从剧院内部、从门缝、甚至从剧院外墙的砖石缝隙中汹涌而出!
这雾气蔓延的速度快得惊人,眨眼间便吞没了剧院门前的大片空地,并且迅速向着李常青所在的街道方向席卷而来!
雾气所过之处,光线被扭曲、吸收,温度骤降。原本还算清晰的镇西景象,瞬间变得模糊、扭曲。
“不好!”
李常青望着周身雾气,虽然雾气对他没有产生丝毫影响,但还是暗感不妙。
“阿娘…阿娘等等我…”
“发财了…嘿嘿…金子…满地都是金子…”
雾气蔓延的范围内,所有暴露在外的镇民,无论男女老少,无论之前是麻木还是惊恐,此刻全都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木偶,脸上挂着或痴笑、或贪婪、或悲伤、或狂喜的扭曲表情,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呓语。
他们动作僵硬并且都朝着剧院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