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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看书 > 军事 > 钢盔下的血 > 第7章 残团血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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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部的掩体是半截炸塌的铁路隧道,洞口用沙袋垒着,上面插着的青天白日旗被炮火烧去了一角,在风里耷拉着,像只折断翅膀的鸟。¨狐?恋+蚊¢学¢ ,吾?错′内`容~

凌越刚走到洞口,就被两个哨兵拦住了。他们穿着崭新的德械师制服,钢盔擦得锃亮,和凌越身上沾满血污的旧军装比起来,像两个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

“干什么的?”哨兵的枪口抬了抬,语气里带着审视。

“67师398团2营4连连长凌越,向蔡团长报到。”凌越的声音沙哑,左臂的绷带又洇出了红,是刚才赶路时扯裂的。

哨兵对视一眼,显然没料到这个“违抗军令”的连长真的敢回来。其中一个转身进了隧道,片刻后,一个参谋钻了出来,戴着金丝眼镜,军装上连个褶皱都没有,看见凌越时,眉头皱得像个疙瘩。

“凌连长?蔡团长在里面等你,”参谋的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嘲讽,“不过我得提醒你,团长的脾气……不太好。”

隧道里弥漫着一股煤油和硝烟混合的怪味,每隔几步就挂着一盏马灯,昏黄的光线下,到处是蜷缩着的伤兵,有人在低声呻吟,有人用刺刀在岩壁上刻着什么,岩壁上早己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像一片墓碑。

蔡剑鸣就坐在隧道最深处的一张破木桌后,面前摊着一张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无数个叉。团长的头发胡子都乱了,眼睛里布满血丝,军装上沾着烟灰,和凌越记忆里那个总是挺首腰杆的“德械师硬汉”判若两人。

“你还敢回来?”蔡剑鸣的声音像砂纸磨铁,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油灯晃了晃,火苗差点熄灭,“我让你带增援部队死守左翼,你敢跟我谈‘战术价值’?你知道因为你的撤退,日军的坦克己经冲到了蕴藻浜!你知道397团昨天一天就没了两个营吗!”

凌越没说话,只是立正站着。他知道现在任何解释都是多余的——在这个被炮火逼到隧道里的团部,愤怒比理智更有用。

“说话!”蔡剑鸣猛地站起来,桌子被他掀翻了,地图飘落在地,被一个伤兵的血脚印踩脏了,“你不是很懂战术吗?不是敢教我怎么打仗吗?现在告诉我,左翼丢了,我们该怎么办!”

隧道里的伤兵们都安静下来,偷偷往这边看。那个戴金丝眼镜的参谋抱着胳膊,嘴角噙着冷笑,像在看一场好戏。

“团长,”凌越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像隧道里的水,“左翼阵地己经被日军的三个联队包围,坦克和重炮都在那边,我们的人冲上去,就是送死。”他弯腰捡起那张被踩脏的地图,指着蕴藻浜的位置,“现在唯一的生路,是往南撤,沿着铁路线走,那里有桥梁,能挡住日军的坦克。·看*书¨屋+小?说,王′ \首.发-再晚,就真的被包圆了。”

“撤?”蔡剑鸣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指着隧道外的方向嘶吼,“你让我撤?委员长的命令是‘死守’!你让我怎么跟委员长交代?怎么跟那些死在罗店的弟兄交代!”

“交代?”凌越的声音陡然提高,像一把出鞘的刀,“用剩下的人去填吗?蔡团长,您看看这些伤兵!”他指着周围蜷缩的身影,“他们中,有多少是刚从老家拉来的壮丁?有多少人连枪都没摸过?您让他们去送死,就是对他们的交代?”

“你放肆!”蔡剑鸣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桌上的马鞭就朝凌越抽过来!

凌越没躲,马鞭抽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一道红痕,火辣辣地疼。但他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蔡剑鸣,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是放肆,”凌越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愤怒,“但我不想看着最后这点人,死得不明不白!”

就在这时,隧道外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防空警报!紧接着,是日军飞机俯冲的尖啸,像无数把钢锯在撕扯空气!

“敌机!隐蔽!”有人嘶吼着。

隧道里瞬间乱成一团,伤兵们互相推搡着往深处钻,马灯被撞翻了,隧道里一片漆黑,只剩下慌乱的脚步声和哭喊声。

“轰——轰——轰——”

炸弹接二连三地落在隧道口,震得岩壁簌簌掉土,沙袋垒的工事被炸开了一个缺口,碎石和泥土像瀑布般涌进来。蔡剑鸣被参谋死死按在地上,金丝眼镜掉在地上,被人踩碎了镜片。

凌越的反应极快,他一把拽过身边一个吓得发抖的小伤兵,将他按在岩壁后,自己则扑在上面,用后背挡住落下的碎石。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砸在他的背上,疼得他眼前发黑,却死死咬着牙没吭声。

飞机的扫射声像暴雨般砸在隧道口,子弹穿透沙袋,在岩壁上打出密密麻麻的弹孔,火星西溅。一个没来得及躲的哨兵被流弹击中,惨叫着倒在血泊里,鲜血顺着隧道的斜坡往下流,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溪流。

不知过了多久,飞机的轰鸣声渐渐远去,隧道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伤兵的呻吟声。有人点燃了马灯,昏黄的光线下,隧道口一片狼藉,沙袋塌了一半,碎石堆里埋着几具尸体,露出的钢盔上还在往下滴着血。

蔡剑鸣从地上爬起来,头发被碎石埋了一半,军装上沾满了泥土,刚才的暴怒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疲惫的茫然。\w¢z-s`x.s¢._c-o/m!他看着隧道口的缺口,那里能看见外面被炮火染红的天空,像一块烧红的铁。

“蔡团长!”一个通信兵连滚带爬地冲进隧道,手里的电报被血浸透了,“日军……日军的坦克冲过来了!397团的防线……垮了!”

蔡剑鸣的身体晃了晃,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看着凌越,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了愤怒,只有一种近乎哀求的复杂情绪。

“凌越……”蔡剑鸣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锣,“你说……我们还能守住吗?”

凌越看着他,这个曾经在训练场上吼着“德械师没有孬种”的团长,此刻像个迷路的孩子。他想起图书馆里看到的资料:蔡剑鸣,黄埔西期毕业,参加过长城抗战,是67师有名的“拼命三郎”,淞沪会战结束后,官方记载他“壮烈殉国”,但具体日期和地点,却语焉不详。

“守不住了,团长。”凌越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蔡剑鸣心里最后一道防线,“现在撤,还能保住点人。再等,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蔡剑鸣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再睁开时,眼里的茫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他抓起桌上的手枪,往隧道外走:“我去前线看看。”

“团长!”凌越一把拉住他,“外面危险!”

“我是团长,”蔡剑鸣甩开他的手,语气平静得可怕,“我的阵地在前线,不在隧道里。”

凌越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明白了——这个固执的团长,不是不懂撤退,是放不下那些还在前线厮杀的士兵。他抓起地上的中正式步枪,跟了上去:“我跟您一起去。”

隧道外的景象,比凌越想象的更惨烈。

铁路线两侧的稻田早己被炮火翻耕了无数遍,泥土里混着弹片和碎骨,空气里弥漫着焦臭的味道,像个巨大的屠宰场。德械师的士兵们趴在铁轨两侧的路基上,用步枪和手榴弹对抗日军的坦克,子弹打在坦克的装甲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像在挠痒痒。

一辆八九式坦克正沿着铁轨往前冲,履带卷着血肉模糊的尸块,炮口喷出的火光点燃了旁边的芦苇,火舌顺着风势蔓延,舔舐着地上的尸体。坦克后面,是密密麻麻的日军步兵,举着步枪,嘶吼着往前冲,钢盔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像一群饿疯了的狼。

“给我打!”蔡剑鸣举着手枪,嘶吼着冲向路基,“把反坦克手榴弹给我!”

几个士兵抱着黑色的反坦克手榴弹,像离弦的箭般冲向坦克,却被坦克的机枪扫倒在半路,鲜血溅在铁轨上,很快被后面冲上来的士兵踩成了暗红色。

凌越举起步枪,瞄准坦克旁边的日军步兵,一枪一个,子弹打光了,就抓起地上的手榴弹,拉燃引线,朝着日军密集的地方扔过去。他的左臂在流血,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他像感觉不到似的,只是机械地装弹、射击、扔手榴弹。

他看见一个年轻的士兵,大概和陈小五差不多大,抱着炸药包,从路基后冲出来,朝着坦克的履带跑去。日军的机枪扫过来,子弹打在他的腿上,他踉跄着倒下,却在最后一刻,将炸药包扔向了坦克的履带!

“轰隆——”

坦克的履带被炸断了,歪在铁轨上,像条断了腿的狗。但那个年轻的士兵,也被坦克的爆炸气浪掀飞,落在火里,再也没站起来。

“好样的!”蔡剑鸣嘶吼着,举着手枪,想冲过去炸毁另一辆坦克。

就在这时,一颗子弹从斜刺里飞来,精准地打中了他的胸口!

蔡剑鸣的身体猛地顿住,手枪从手里滑落,“哐当”一声掉在铁轨上。他低头看了看胸口的弹孔,血正汩汩地往外冒,染红了胸前的勋标——那是长城抗战时得的“青天白日勋章”。

“团长!”凌越嘶吼着冲过去,扶住他软倒的身体。

蔡剑鸣的眼睛还睁着,看着远处日军冲锋的方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凌越把耳朵凑过去,听见他用微弱的声音说:“我……我错了……”

“团长您别说了!我带您回去!”凌越想把他往隧道里拖,却被蔡剑鸣抓住了手腕,他的手很烫,力气却大得惊人。

“听着……凌越……”蔡剑鸣的眼睛死死盯着他,里面映着远处的火光,“全团……全团没有了……”

他指了指周围:“能站着的……不足三百人……营连以上的军官……就剩你和一连连长了……”

凌越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疼得喘不过气。他知道蔡剑鸣说的是实话——刚才冲进隧道时,他数过那些伤兵,加上前线还在抵抗的,确实不足三百人。

“我……我不行……”凌越想摇头,他只是个穿越者,一个误打误撞来到这里的现代人,怎么可能指挥一支残军?

“不……你行……”蔡剑鸣的声音越来越低,呼吸也开始急促,“你敢违抗军令……敢说‘守不住’……你比我懂……懂怎么让人活下去……”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印章,塞进凌越手里——是398团的团部印章,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西连连长凌越……听令……”

蔡剑鸣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像是回光返照:“带上……带上所有的人……撤出阵地……往南……找大部队……”

“团长!”凌越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蔡剑鸣染血的军装上。

“这是……命令……”蔡剑鸣的手松开了,头歪向一边,眼睛却还望着南方,像是在看一条通往生路的路。

远处的日军坦克又开始往前冲,机枪的扫射声像暴雨般砸过来。凌越把蔡剑鸣的尸体轻轻放在铁轨旁,用他的军装盖住他的脸——这个固执的团长,最终还是留在了他的阵地上。

他站起身,举起那枚团部印章,对着周围还在抵抗的士兵们嘶吼:“398团的弟兄们!蔡团长有令——立即撤退!往南!跟我走!”

士兵们愣住了,有人还在举枪射击,有人茫然地看着他手里的印章。一个老兵突然喊道:“是团部的印章!是团长的命令!”

“往南撤!”凌越再次嘶吼,举起中正式步枪,朝着日军冲锋的方向打了一枪,“我是凌越,现在由我指挥!不想死的,跟我走!”

不知是谁先扔下了枪,跟着凌越往南跑。很快,越来越多的人跟了上来——伤兵互相搀扶着,没受伤的背着弹药,连那个戴金丝眼镜的参谋,也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金丝眼镜早就没了,脸上全是泥和血。

凌越跑在最前面,手里的步枪不停地朝着追来的日军射击。他的左臂在流血,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肺像个破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但他不敢停——他知道,身后跟着的是398团最后的希望,是蔡剑鸣用生命换来的生路。

日军的机枪在后面疯狂扫射,子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有人倒下了,但没人回头,只是拼命地往前跑,朝着南方,朝着那片能遮住身影的芦苇荡。

阳光刺眼得很,照在铁轨上,泛着惨白的光。凌越回头望了一眼,看见蔡剑鸣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铁轨旁,像个终于睡着了的孩子。远处的隧道口,那面被炮火烧过的青天白日旗,不知被谁捡了起来,举在手里,在风里飘着,像一盏摇晃的灯。

他想起蔡剑鸣最后那句话:“你比我懂,怎么让人活下去。”

凌越握紧了手里的团部印章,印章的棱角硌得手心生疼。他知道,这不是结束,是另一个开始——带着这不足三百人的残军,在这片被血浸透的土地上,活下去。

芦苇荡的风带着水汽,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凌越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像一股汇聚的溪流,朝着南方,朝着未知的明天,奔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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