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图书馆的午后总带着旧书特有的霉味，凌越指尖划过书架上那排烫金的“中国近现代战争史”，抽出最厚的那本《淞沪会战纪实》。¨我¨的/书`城` !免!废￠越~毒+封面上的黑白照片泛着黄，是一群戴着钢盔的士兵蹲在断墙后，背景里的硝烟像化不开的墨。
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书页翻开在1937年9月的罗店战场章节。“血肉磨坊”西个字刺得他眼疼——日军的九二式重机枪正沿着蕴藻浜扫射，德械师的士兵像割麦般倒下，后续部队踩着尸体往前冲，河水被染成了暗红色。书里夹着一张复印件，是第67师某团的伤亡报告，三天激战，全团1800人只剩271个能站着的。
“要是能在那儿……”凌越忽然走神，指尖无意识地敲着照片里一个模糊的钢盔，“至少能多活几个吧……”
窗外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书页上的字迹开始扭曲，照片里的硝烟像活了般涌出来，带着铁锈味和某种焦糊的气息。他觉得头越来越沉，耳边响起嗡嗡的轰鸣，像无数只蜜蜂在同时振翅。最后一眼，他看见照片里那个钢盔突然转向他，帽檐下的阴影里，似乎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然后，天旋地转，他失去了意识。
第二章 断墙残阳
疼。
像是被人用钝器反复捶打后脑勺，凌越猛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图书馆的天花板，而是灰蒙蒙的天空，飘着几片被硝烟染黑的云。¨7~8*x,s\w?.+c,o*m,
“咳咳……”他呛了口带着硫磺味的空气，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后背抵着一块滚烫的断砖。低头时，他愣住了——自己穿着灰布军装，左臂缠着渗血的绷带，右手正死死攥着一把步枪，枪身刻着“中正式”三个字，冰凉的金属硌得手心发麻。
最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头上的钢盔，抬手一摸，是德械师特有的M35型钢盔，边缘还留着被弹片擦过的凹痕。
“这是……”他脑子里像塞进了一团乱麻，图书馆的书、照片里的钢盔、刺鼻的硝烟味……这些碎片猛地撞在一起，一个荒诞却无法否认的念头浮出水面：他穿越了。
“连长！连长您醒了？”
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凌越转头，看见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蹲在旁边，脸被熏得黑一道白一道，只有眼睛又大又亮，此刻正死死盯着他，手里攥着半截染血的电话线。
“连长？”凌越下意识地重复，喉咙干得像砂纸。
“是我啊连长，陈小五！”少年急得快哭了，往他手里塞了张揉得不成样子的纸条，“团长的急报！左翼……左翼快守不住了，让咱们无论如何撑到天黑！”
纸条上的字迹潦草却有力：“左翼阵地，寸土不失。全连殉国，亦要阻敌推进。蔡剑鸣。”
“蔡剑鸣……67师398团……”凌越喃喃自语，这些名字在刚才那本《淞沪会战纪实》里见过。~8*6-z^w^w^.`c*o`m*他猛地抬头，看向所谓的“左翼阵地”——不过是半条被炮火犁过的田埂，连着三间只剩骨架的农舍，断壁残垣间插着几杆歪倒的步枪，上面的青天白日旗早己被硝烟熏成了灰黑色。
“人呢？”他哑声问。
陈小五的声音更低了：“算上您……还有28个。”
28个。凌越的心沉了下去。他看向周围，断墙后零星露出几个身影：有人靠在墙角包扎伤口，有人举着枪警惕地望着前方，还有人正把同伴的尸体往掩体后拖，动作麻木得像在搬石头。每个人的军装都被血浸透，M35钢盔下的脸，写满了疲惫与绝望。
“日军……多少人？”
“刚才的敢死队，至少两百！”一个粗嗓门接话，是个三十岁上下的汉子，正用刺刀撬开日军的弹药盒，左臂缠着厚厚的布条，露出的半截胳膊上全是伤疤。他抬头看凌越，眼神里带着审视，“连长，您刚才被炮弹气浪掀出去，没摔坏脑子吧？”
凌越认出他——记忆碎片里，这是副连长赵石头，西北军出身，枪法准得要命。他还没来得及回话，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夹杂着刺耳的喊杀声，像是就在百米外。
“鬼子又上来了！”有人低喊。
所有人瞬间绷紧了，赵石头猛地站起身，抓起身边的捷克式轻机枪：“狗娘养的，来得正好！”
凌越也跟着站起来，手里的中正式步枪沉得压手。他看向田埂尽头，只见开阔地上的日军正从临时掩体里爬出来，钢盔在夕阳下闪着冷光，成百上千的脚步声踩在泥地里，汇成一阵沉闷的轰鸣。他们举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枪，像一群饿狼，正缓缓逼近。
“准备战斗！”赵石头吼道。
凌越的心跳得像擂鼓，现代社会二十多年的和平生活让他对这种血腥的场面毫无防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当他看到身边陈小五发白的脸、赵石头紧咬的牙关、还有那些明明怕得发抖却仍握紧枪的士兵，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了上来——不是勇气，是一种被推到绝境的本能。
他深吸一口气，将中正式步枪架在断墙上，瞄准镜里的十字准星，对准了那群越来越近的钢盔。
第三章 血肉磨坊
“冲锋！”
日军的吼声突然炸响，不是中文，是结结实实的日语，尖锐得像指甲刮过玻璃。凌越在图书馆翻过日军编制资料，知道这是“突击”的意思。
“玉碎！前进！”（日语：玉砕！前進せよ！）
“杀了他们！”（日语：彼らを殺せ！）
喊杀声里，两百多个日军敢死队像潮水般涌过开阔地，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冲。他们的三八式步枪上了刺刀，在夕阳下闪着寒光，前排的士兵甚至脱光了上衣，露出胸前狰狞的刺青，疯了似的嘶吼。
“打！”赵石头率先扣动扳机，捷克式轻机枪喷出火舌，“哒哒哒”的枪声在断墙后回荡。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日军应声倒下，血溅在泥地里，瞬间被后面的人踩成了暗红色。
凌越的手指有些发抖，他死死盯着瞄准镜里的一个日军少尉，那家伙举着指挥刀，正疯狂地喊着“前进”。他深吸一口气，扣动扳机。
“砰！”
子弹正中少尉的钢盔，那顶黄色的钢盔猛地往后一仰，少尉像断了线的风筝般栽进泥里。
“好枪法！”赵石头喊了一声。
凌越却没心思高兴，更多的日军涌了上来，他们的九二式重机枪开始压制射击，子弹打在断墙上，砖屑飞溅。他赶紧缩回头，一颗子弹正好打在他刚才瞄准的位置，留下个深深的弹孔。
“掷弹筒！注意掷弹筒！”一个苍老的声音喊。
凌越转头，看见个西十岁上下的老兵正往墙后挪，他的M35钢盔歪在一边，露出花白的头发。是周老栓，东北军出身，经历过长城抗战，是连里的“活地图”。
“老兵，哪儿？”凌越问。
周老栓往左边努努嘴：“看见那棵断树没？后面藏着俩，准头狠得很！”
凌越刚要说话，一颗掷弹筒榴弹突然在农舍旁炸开，土墙应声塌了一角，埋住了两个正在换弹匣的士兵。“救人！”赵石头吼着要冲过去，被周老栓一把拉住：“别去！鬼子就等咱们露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