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那清晰的脚步声停顿了片刻,随即,“吱呀”一声轻响,沉重的雕花木门被推开了。`h/u~l¨i*a!n^b!o′o-k?.^c+o_m-
林薇的心跳瞬间漏跳了一拍,她下意识地挺首了脊背,端坐在床沿,双手紧紧绞在一起,目光低垂,盯着自己绣着精致花纹的红色绸缎鞋面。
一个穿着大红喜服的高大身影,带着一身淡淡的酒气和外面的寒意,跨进了门槛。
尽管没有抬头,林薇也能感觉到那道锐利而审视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如同实质般,让她浑身紧绷。她能听到他从容不迫的脚步声在地毯上落下,悄无声息,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一步步向她靠近。
空气仿佛凝固了,房间里只剩下两支龙凤喜烛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以及两人之间无声的、沉重的呼吸。
林薇强迫自己冷静。她现在是沈青瓷,一个可能刚刚经历过激烈反抗、甚至寻死觅活的、柔弱胆怯的文官之女。她不能表现出任何现代人的镇定或挑衅,必须将怯懦和不安扮演到底。
脚步声在她面前停了下来。!t.i.a-n¢x+i*b`o¢o/k~.^c¢o′m.
她能看到一双皂色镶金线的官靴,靴面上绣着精致的云纹,停留在她视线下方的地毯上。靴子的主人就站在离她不到三步远的地方,沉默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林薇甚至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混合着酒气和某种清冷松木香的味道。很奇怪的组合,不像是一个沉溺酒色的纨绔子弟,反而带着一种克制和……疏离。
终于,一个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抬起头来。”
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林薇的心猛地一缩,指甲更深地掐入了掌心。她知道,躲是躲不过去的。她缓缓地、带着明显的颤抖,抬起了头。
烛光摇曳,映照出男子的面容。
林薇呼吸一滞。
眼前的男子,无疑是英俊的。剑眉入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构成一张轮廓分明、近乎完美的脸。*白^马!书\院! +已¢发+布*最+新`章,节·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一般,幽深、冷冽,看不到一丝新婚的喜悦,只有一片沉沉的墨色,仿佛能洞察人心。他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却丝毫没有被那喜庆的颜色柔化,反而更衬得他气质冷硬,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威严。
这就是靖勇侯世子,慕容诩。
他比林薇想象中更具压迫感,也更……难以捉摸。
西目相对的瞬间,林薇清晰地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审视和探究,随即又恢复了那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她连忙垂下眼帘,避开了他的目光,身体微微颤抖着,将一个受惊新娘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呵。”一声轻不可闻的冷笑,从他喉间溢出,带着几分嘲弄,“沈小姐倒是比传闻中……镇定一些。”
林薇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他在试探她!他知道沈青瓷之前闹得很凶?还是他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她不敢接话,只是将头埋得更低,肩膀微微耸动,仿佛在极力隐忍着恐惧。
慕容诩没有再逼问,只是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向房间中央的圆桌。
“过来。”他拿起桌上的两个青玉酒杯,倒满了酒,声音依旧平淡。
林薇知道,这是要喝合卺酒了。她咬了咬牙,扶着床沿,慢慢站起身,脚步虚浮地挪到桌边。
慕容诩将其中一杯酒递给她。林薇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去接,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他微凉的手指。那触感让她如同触电般缩了一下,酒杯差点脱手。
慕容诩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深邃难辨。
“按照礼数,喝了这杯合卺酒,你便是我靖勇侯府的世子妃了。”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林薇低着头,不敢看他,只是捏紧了手中的酒杯。酒液清冽,在杯中微微晃动。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是普通的清酒,闻起来也没有异味。
两人沉默地按照礼仪,手臂相交,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滑入喉咙,带来一阵灼热感,也让林薇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丝。
喝完酒,慕容诩随手将酒杯放在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时辰不早了,”他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语气依旧冷淡,“你早些歇息吧。”
林薇愣住了。这就……结束了?她预想中的刁难、质问,甚至更糟糕的情况都没有发生。
她抬起头,看向慕容诩,眼中带着一丝错愕和不解。
慕容诩却仿佛没有看到她的表情,径首走到床边,拿起放在床头的一床锦被,转身走向了房间另一侧的长榻。
“你睡床,我睡榻。”他丢下这句话,便自顾自地在长榻上躺了下来,甚至连外衣都没有脱,只是合衣侧卧,背对着她。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他不是新郎,只是一个碰巧借宿的客人。
林薇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的身影,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算什么?井水不犯河水?还是……他对这门婚事,对她这个新娘,根本就毫不在意,甚至带着某种程度的排斥?
这突如其来的平静,反而让林薇更加不安。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这位世子爷的心思,远比她想象的要深沉。
她站在原地,看着跳跃的烛火,听着房间里另一个男人平稳的呼吸声,只觉得这满室的喜庆红色,此刻看来竟是如此的诡异和冰冷。
今夜,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