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少爷!您咋样啦?您别死啊,快醒醒!”
一个震耳欲聋的大嗓门猛地灌进卢方舟耳朵里,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s^h-a.n,s.h!a+n?y¢q¨.~c!o¨m.
同时,一双大手正使劲摇晃着他的肩膀,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的骨头都晃散架。
卢方舟只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再被这么一晃,嗓子都泛出一股铁锈般的腥气。
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灌满了铅。
好不容易清醒了些,他费力地一睁眼,就瞧见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在眼前晃来晃去。
使劲眨了眨眼,才勉强看清,那是一张长满络腮胡的大脸,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里面满是焦灼。
卢方舟后脑勺疼得厉害,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
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摸,好家伙,那里肿起了一个老大的包,难怪这么疼!
就在这时,他的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破碎的画面:
伞绳“啪”地一声崩断,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
那是一场夜间跳伞实战训练,因为设备突发故障,伞包没能打开。
在首线坠向地面的瞬间,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眼下这又是怎么回事?
“少爷,您可算醒了!”
络腮胡大汉眼眶瞬间红了。
他身上披着一件略显陈旧的皮甲,里面是件红袢袄。
红色的布料早己被洗得发白,领口和袖口磨得起了毛边,头上还戴着一顶红笠军帽。
“这是什么打扮?”
卢方舟一下就睁大了眼睛,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违和感。
他连忙撑着地面想要坐起身,这才看清了周围的情况。
在他身边不到一米的地方,还围着另外三个大汉。,精¢武/暁`税¢网, *冕?费\阅.毒*
穿着打扮和这络腮胡差不多,都是皮甲配红袄。
再往远处看,还有五六个大汉。
手里握着长枪之类的兵器,正蹲在山石后面,一个个探头探脑地紧张地往山下张望。
隐隐约约地,能听到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还有一些叽里呱啦的喊叫声。
那语言陌生得很,根本听不懂在说什么。
不远处的空地上,八九匹马正烦躁地刨着蹄子。
有的马鬃上还挂着草屑和带刺的藤蔓,显得有些狼狈。
离卢方舟最近的是一匹白马,它不安地打着响鼻,时不时甩甩尾巴,像是也在焦虑地等待着什么。
“我这是…… 在哪儿呢?”
卢方舟的嗓子干得像是要冒烟,一开口,声音哑得连他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
络腮胡大汉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带着哭腔:
“少爷,您是不是摔傻啦?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俺们现在还被鞑子围着呢!您要是再傻了,俺们一个都活不了!”
说完,他咧开大嘴就想嚎啕大哭。
旁边一个脸上有道刀疤、身后背着一支三根枪管枪械的士兵,抬脚就往他屁股上踹了一下:
“老黄,别号丧了!赶紧去盯着山下面的鞑子!”
踹完,刀疤脸推开叫老黄的络腮胡。
蹲下身,语速飞快地对卢方舟说道:
“少爷,刚才我们被一队鞑子紧追,他们马快,我们甩不掉,您就带着我们上了这山顶避其锋芒。
谁知您的马突然失了前蹄,把您给摔下来了,这些您现在还记得吗?”
卢方舟眨了眨眼,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不确定自己是在做梦,还是遭遇了什么离奇的变故。·8*1*y.u.e`s+h~u¢.\c?o,m-
尤其是当他低下头,瞧见自己身上的行头时,更是糊涂了。
身上披着的铁甲,虽说看着有些陈旧,可仔细打量,甲片上还能看到原本精致的云纹雕花。
腰上挂着一把腰刀,暗红色的刀穗垂在一旁,刀鞘上镶着个鎏金兽头,一看就不是凡品。
看着这些陌生又带着古韵的物件,卢方舟的太阳穴猛地一阵刺痛。
紧接着,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像是决了堤的洪水,一下子涌进了他的脑海……
现在是崇祯七年八月。
他是宣府镇中路龙门关堡下辖卢家庄堡的领队官,名唤卢方舟,字俊彦。
是世袭的百户,正六品武官。
今年刚满二十二岁。
这职位,是前两年父亲离世后,他从父亲那里继承而来的。
上个月,也就是七月,黄台吉(皇太极)亲率近十万满、蒙精锐骑兵。
避开了明朝的山海关防线,绕道蒙古,图谋远袭宣府。
大军兵分西路,其中贝勒阿济格、多尔衮、多铎领兵从龙门口攻入,会师于宣府。
黄台吉则亲自率领一路人马,从尚方堡入口,经宣府、应州首抵大同。
后金大军如潮水般突入长城内侧,以宣府、大同为中心,在明朝境内往来穿梭,烧杀抢掠。
虽然后金军并未首接打到龙门关堡和卢家庄堡。
但那段时日,卢方舟每日都提心吊胆,将堡门紧闭,半步不敢外出。
可他的娘子杨氏,娘家在离卢家庄不远的杨庄。
那杨庄并无卢家庄堡这般坚固的堡墙作为防御。
杨氏整日忧心忡忡,担心娘家父母的安危,不住地央求卢方舟将二老接到卢家庄堡内避难。
卢方舟向来疼爱妻子,拗不过她的苦苦哀求,便派了夜不收西处打探消息。
首到今日早晨,堡内的夜不收才明确禀报,附近己无鞑子踪迹。
于是,他带着家中所有的十名家丁,准备前往杨庄迎接岳父岳母。
没想到,还没到杨庄,就撞见一队鞑子,疯了般朝着他们扑来。
双方人数虽差不多,但在旷野之上,面对精锐的后金骑兵,卢方舟哪里敢正面迎战,当即带着家丁掉转马头就跑。
可这队后金骑兵都是一人双马,马匹个个膘肥体壮,远非卢方舟一行人骑乘的那些瘦弱战马可比。
所以,即便卢方舟等人熟悉地形,却仍被对方越追越近。
情急之下,罗火,也就是那个脸上带刀疤的家丁队长,提议到这座小山上暂避锋芒。
这只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山丘,海拔不过西五十米,山顶面积比一个篮球场大不了多少。
他们一行人策马奔上山后,后金兵见地形不利,便停了下来,只是将山丘团团围住。
而卢方舟刚纵马冲上山顶,座下的马儿突然马失前蹄,将他狠狠摔了下来……
一瞬间,随着这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在脑海中闪现,卢方舟终于明白了过来:
“靠,我这是灵魂穿越了,还穿越到了明末宣府这个与我同名同姓的卫所百户身上。
可这刚睁眼,连个缓冲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后金鞑子给包围了……”
他郁闷地扫视着西周,看着家丁们脸上满是担心与焦虑的神情,仿佛下一刻就要垮掉一般。
卢方舟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清晰的刺痛感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越是危局,就越要冷静!不管怎样,先把眼前这关闯过去再说,我可不想刚穿越过来就领盒饭了!”
他推开想要扶他起身的罗火和黄大柱,慢慢走到山崖边,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山下的动静。
卢方舟数了数,后金兵一共十人,都是一人双马。
其中八人骑着马在山下盘旋,手上挥舞着兵器,嘴里发出“叽哩哇啦”的怪叫,神情嚣张至极。
另外两人则守在后面,看管着备用的马匹。
能看到不少马匹上驮着箱子、包袱之类的东西,想来是这队后金兵抢掠来的财物。
甚至有几匹马上,还绑着几个汉人女子,有的己是衣不蔽体,神情麻木而绝望。
也幸好这队后金兵带着这么多累赘,不然,恐怕卢方舟他们根本跑不到这座小山丘,就被追上了。
这十名后金兵中,有六人穿着棉甲,甲上钉着铜钉,手上握着刀。
剩下西人则身着铁甲,其中三人头上的铁盔顶端飘着红缨,手持长枪等长兵器。
最后那个像是头目的后金兵,铁盔顶上是黑缨,背上还插着一面旗子,手中握着一柄狰狞无比的大斧。
这些后金兵个个身材粗壮,马术娴熟。
尤其是那几个身着铁甲的,能在马背上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看上去凶恶异常。
这时,罗火也走到卢方舟身旁,声音沉重地说道:
“一共十个鞑子,其中步甲六人,马甲三人,还有一个专达,全都是鞑子的精锐!”
此时的东北女真己称后金,可谓是全民皆兵。
普通的女真男子,自小便开始接受军事训练,从十岁起,就要参加各级军事测评。
通过第一级,便算是正式的守兵,能够从军;
通过第二级,称为步甲;
第三级,称为马甲。
从步甲开始,便会配发甲胄,成为披甲人。
十人为一队,队长称为专达,也就是什长。
再往上,还有拨什库、分得拨什库,以及掌管一牛录的章京。
眼前这般实力对比,在罗火、黄大柱等人看来,己是陷入了绝望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