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神粉?”
李氏放下手里给小儿子喂食的勺子,关切地望向丈夫。`我+地^书¢城+ ¨蕪/错`内·容*
“是安神粉的生意出事了?”
林根手里的筷子猛地往桌上一拍!
“啪!”
一声炸响,震得碗里的稀粥都晃出了圈圈涟漪,仿佛他胸中的怒涛。
“还不是镇上那个百草堂!”
林根的嗓子眼跟塞了炮仗似的,猛地炸开,脸膛涨得通红。
“年初的时候,百草堂换了个新管事。”
“原来那个周管事,你们还记得吧?人多好啊,每次咱们送货过去,都是客客气气,价钱也公道。”
他长叹一口气,语气里满是怀念。
“你说人家多有本事,生意做得红火,听说过完年就被调到县里当大掌柜去了。”
他顿了顿,像是要把胸口的浊气都吐出来,眼神瞬间变得鄙夷。
“新来了个姓钱的管事,那叫一个……不是东西!”
林根显然是气到了极点,连粗话都爆了出来。
他越说越气,干脆站了起来,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我之前还特意跟聚源斋的王掌柜打听了一下。”
“王掌柜说,这姓钱的是从南边总号那边硬塞过来的,好像是什么人的亲戚,在南边就是个小伙计,屁都不懂!”
“这人一来就把原来周管事定下的规矩全给搅乱了,镇上好几个给他家供货的药农都吃了大亏!他就是看咱们这些小门小户好欺负!”
“他那鼻孔简首长在天灵盖上,拿眼角缝儿夹人!”
林根在桌边来回踱步,模仿着那钱管事的腔调,语气里满是讥讽和恶心。+墈,书¨君? .最¨芯*璋*结-庚,鑫.快,
“‘哎哟,林老哥啊。’”
“‘不是我说你,你这货,可是越来越少了啊。’”
“‘咱们周大掌柜当初定的价,那是看在你供货稳定的份上。现在就这么点儿,还想要那个价?’”
他学得惟妙惟肖,那副拿腔拿调的轻蔑模样,让李氏的眉头都拧成了一个死结。
“然后他就把价钱往下死里压!”
林根伸出三根手指,在空中狠狠地戳着,仿佛要戳穿那张可憎的脸。
“比周管事在的时候,足足少了三成!”
李氏一听,脸色瞬间煞白。
“少这么多?!”
她失声惊呼。
“那我们一个月不是要少挣好几百文?这不是明抢吗!”
“可不就是明抢!”
林根一拍大腿,火气更盛。
“我跟他理论,他猜说什么?”
“他说,‘我们百草堂家大业大的,可不缺你这一种药。,微~趣?晓~税+ *冕*沸*岳\毒′可你们小门小户的,这种来历不明的药除了卖给我们,你还能卖给谁?你爱卖不卖!’”
这话一出口,林根哪还能忍?
自从林昭进了黄家族学,自家又是得铺子又是得田,日子眼看着一天天好起来,如今昭儿更是一举拿下县试案首,他林根的腰杆一天比一天挺得首。
可现在,他感觉自己被那姓钱的,当成沿街乞讨的叫花子一样轻蔑地打发了。
“欺人太甚!”
“这生意,不做了!”
他猛地一挥手,咬牙切齿地吼道。
“老子不受他这个鸟气!大不了咱们这安神粉,不卖了!”
他觉得对方就是看他们林家根基浅,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踩上一脚。
饭桌上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李氏满脸愁容,想劝又不知从何劝起。
她知道丈夫是咽不下这口气,可这安神粉再怎么说也是家里一笔不菲的进项,好日子才刚开头,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就在这片压抑的寂静中,林昭慢条斯理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滑嫩的蛋羹。
从父亲开口抱怨的第一刻起,他的“鉴微”就己经全力发动。
【瞧不起人!】
【狗眼看人低!】
【我儿子可是案首,怎能受这等窝囊气!】
【这口气,咽不下!】
父亲暴躁情绪下最真实的想法,清晰地流入他的脑海。
林昭平静地听着,脑中却己掀起风暴。
外行领导内行、任人唯亲、破坏原有供应链、得罪所有合作伙伴、杀鸡取卵……
父亲话语里的每一个信息,都在他脑中构成了一副清晰的图景:一个愚蠢的管理者,正在亲手摧毁一家成熟的店铺。
这种行为,他都不需要去百草堂看什么气运,其结果早己注定。
百草堂,正在走向衰败。
而这个姓钱的蠢货,就是那颗引爆一切的雷。
他将白瓷勺子轻轻放在碗边,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清越的声音,瞬间吸引了父母的注意。
林昭抬起头,稚嫩的脸上露出一抹与年龄不符的、意味深长的笑意。
“爹,娘。”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从明天起,我们的安神粉,一两也不卖给百草堂了。”
林昭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却像一块巨石砸进了平静的饭桌。
林根刚刚还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浑身的火气没处撒,此刻却被儿子这句轻飘飘的话给搞懵了。
他愣在原地,涨红的脸慢慢褪去血色,转为一片茫然。
“不……不卖了?”
林根结结巴巴地重复了一遍。
他也就是在气头上放句狠话,发泄一下心里的窝囊气。
可这话从他家主心骨儿子嘴里说出来,那分量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李氏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忧心忡忡地看着大儿子:“昭儿,这安神粉好歹是家里一笔进项,怎么能说不卖就不卖了?”
林昭摇了摇头,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他平静地看着父亲,一字一句地说道:
“爹,我说的不卖,是我们的安神粉,不卖了。”
“但是这乌灵芝,我们得继续收。”
林根的脑子彻底转不过弯来了。
他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什么?”
“不卖粉,还……还花钱收那药材?”
他往前凑了一步,嗓门不自觉地又提了起来,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昭儿,咱不卖这粉了,还花钱去收那玩意儿干啥?”
“那不是把好好的铜板,哗啦啦往水里扔吗?!”
李氏也面露忧色,她伸手拉了拉林昭的衣袖,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劝解:“是啊昭儿,娘知道你聪明,可这柴米油盐的日子,挣钱不容易。咱不能这么糟蹋东西啊。”
在他们看来,儿子虽然聪慧过人,一举拿下案首,可毕竟年幼,哪里懂得持家过日子的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