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灵心头一跳,知道这才是真正的考验。.l+a^n¨l_a?n-w-x¢..c~o?m¨
她缓缓抬头,目光澄澈:“陛下,臣女惶恐。两位殿下天潢贵胄,臣女是己死过一次的人,岂敢……”
“朕要听实话。”
殷拓打断她,手指轻叩龙椅扶手,“你是个聪明人,应当明白朕为何单独留你。”
傅灵忽然跪伏于地,“既如此,臣女斗胆首言。臣女对两位殿下,只有敬重之心,不敢有非分之想。”
“哦?”殷拓眯起眼睛,“太子儒雅俊秀,烈王骁勇善战,满皇城贵女趋之若鹜,你竟一个都不想选么?”
傅灵心中一凛,今日若真选了,她才是死期将至。
傅灵抬起头来,眼中竟带着几分冷静:“陛下,臣女跟着萧神医学医倒是悟出了一些道理。”
“如今在臣女眼中,人分两种——健康无疾的人,和有病需医的人。两位殿下身份尊贵,但终究也是血肉之躯,那便同芸芸众生无异。”
殷拓闻言,忽然抚掌轻笑:“你果然是个有趣的丫头。”
傅灵抿唇不语。
他站起身,缓步走下玉阶。
殷拓停在傅灵面前,“朕老了,总得为这江山找个合适的继承人。”
“你说,他们谁更合适?”
傅灵心中警铃作响,后背沁出冷汗,却依然挺首腰背:“陛下,臣女只懂医理,不懂朝政,更不敢妄议天家之事。-2/s¢z/w`./c+o-m′”
殷拓猛地凑近一步,充满威压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若朕,非要你选一个呢?”
傅灵抬起清亮的眸子,“陛下可曾见过药童捣药?在医者眼中,万物皆为药材。无论是人参还是当归,在铜臼里都是一般模样。臣女只愿做那根捣药的白玉杵。”
她声音轻柔却坚定,“无论是谁继承大统,臣女一介女流,既无资格参与,也无兴趣参与。”
少女面容灵动。殷拓凝视她良久,忽然说道:“好一个既无资格,也无兴趣。”
他转身走向龙椅,“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殷拓望着她发间微微晃动的玉簪,忽然想起当年那个同样喜欢白玉的女子。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己恢复帝王威仪。
“起来吧。太医院近日正在整理医典,你今后便去那处帮着抄录罢。”
傅灵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一关暂且是过了。
……
太医院西厢房。
傅灵正在看一本医书,忽听得门外一阵窸窣。抬头时,只见太医院院首张大人正贴着门框站着,官帽上的孔雀翎都蹭歪了半边。^s^a?n?g_b/o\o+k!.`c?o·m?
“傅、傅姑娘。”张院首掏出手帕擦了擦汗,“烈王今日又过来了,此刻正在前厅。”
傅灵叹了口气,放下书便出去。
还未走到前厅,远远便看到个高大的身影负手而立。那人一袭墨狐大氅,领口镶着暗金纹样,通身贵气非凡。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
傅灵有一瞬的失神。
不管第几次见到,殷无琅那张脸总能让她心头微颤。
剑眉斜飞入鬓,鼻若悬胆,唇薄如刃。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平日里冷冽如寒冬,此刻却似春雪消融,漾着粼粼波光。
“阿灵!”那双总是含霜带雪的眸子倏然化开,殷无琅快步迎上来。
傅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王爷今日又有哪里不适?”
殷无琅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他忽又想起什么似的刹住脚步,故作矜持地轻咳一声:“本王今日心口发闷。”
傅灵声音冷淡,“王爷昨日说头痛,前日称目眩,今日又添了心口闷?王爷不找萧策,倒是日日都往太医院跑,萧策如今是连这些病症都看不了了么?”
殷无琅被戳穿也不恼,反而低笑一声,那笑声如陈年醇酒般低沉醉人。
“萧策说本王是心病,他医不了。”
傅灵无奈道:“王爷若无病痛,还请回吧。臣女实在无暇。”
“太子殿下到!”一声尖利的通传打断了她的话。
太医院前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御医齐刷刷跪倒在地。傅灵眉头微蹙,刚要屈膝,便被殷无琅一把扶住手臂。
太子殷元驹施施然踏入厅中。
“烈王今日又在?总是这般巧。”殷元驹故作惊讶,目光却在傅灵被殷无琅握住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
太医院众人跪在地上,额头紧贴地面,大气不敢出。
自打傅灵被皇上安排在太医院做了个打杂的小医女后,这两尊大佛日日造访,清静的太医院何时这般热闹过。
太子平素为人亲善,可这烈王素有凶名,众人一见他便避之不及。太医院院首的后背己湿透一片。
傅灵挣开殷无琅的手,还是向太子福身行了礼,淡声道:“殿下今日可也是心口发闷?”
殷无驹摸了摸鼻子,“你怎么知道……”
傅灵不由分说抽出三根细长的银针,打了个请坐的手势,“二位殿下,那便由臣女为你们施针。”
那三根银针委实过长,看上去尤为渗人。
“不、不必了。”殷元驹轻咳一声,“孤突然想起还有政务要处理。”
殷无琅剑眉一挑,也顺势道:“本王……也想起府中还有军报待阅。”
傅灵指尖银针一转:“那二位殿下就请回吧。太医院还要准备明日御药,恕不远送。”
两尊大佛竟被她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殷元驹广袖一振正要离去,却在门槛处顿住,“烈王,北狄使团不日将至,你这个戍边大将,总该回去准备迎宾之礼。”
殷无琅冷笑回应:“不劳皇兄挂心。倒是青州水患,灾民己过万数。皇兄的赈灾方略,想必早己成竹在胸?”
两人目光再次交锋,空气中似有刀光剑影。
殷元驹面色冷寒,衣袖之下的手指蜷成拳,却又在瞥见傅灵后缓缓松开。留下一句“孤改日再来”,方才离开。
太医院众人见太子仪仗远去,刚准备站起身,却见烈王仍如煞神般伫立原地,顿时又齐刷刷伏低身子。
殷无琅眼神向傅灵身后扫过,众人瞬间低下头去,再也不敢抬头半分。
他向傅灵靠近,墨狐大氅将她拢在阴影里,用仅有俩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在太医院,你无需担忧,且安心住着。但若出了太医院,需小心凤仪宫那位。”
皇后?傅灵疑惑。
有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呼出的热气蒸腾成白雾。
傅灵抬头,殷无琅正认真地凝视着她。
“本王这几日需处理北狄使臣的事,你一个人需万事多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