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傅灵的脚步越来越慢,鞋子早己被露水浸透,每走一步都在潮湿的苔藓上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如^文-网^ ^首?发·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颊上,。
殷无琅转身时,看见她苍白的唇色和微微发抖的小腿。
目光下移,他眉头轻轻蹙起。
他大步走回她身边,墨色衣摆扫过丛生的植物。
傅灵看到他过来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小步,殷无琅一把拉过她,他单膝跪地,却让她坐在他另一只腿上,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她的脚踝细细查看。
“别——”她倒吸一口冷气。
今晚实在行了太久的路,她的双脚早就磨出了水泡,每多走一步都生疼。
他动作轻柔地帮她按揉脚踝,指尖的薄茧摩擦过她细腻的皮肤,有一种莫名的酥麻感。
“前面有处岩洞。”殷无琅起身指向不远处,“我们在这里休整一晚,明天再寻出去的路。”
也只能这样了。
傅灵点点头,起身正要迈步却腿一软又跌坐回他的腿上。下一秒,天旋地转间己经被打横抱起。
一番折腾下来,大家身上都不太体面了,可奇怪他的气息却并不难闻,反而自然又安心。×.三/#叶÷屋~#* |.=最¨?新_章<节1??更?@/新?,e快=
“我自己能走的……”她喏喏地说道。
“不要逞强了,要是把腿伤了,明日我还得背你出去。”他收紧手臂,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傅灵不得不攀住他的肩膀,指尖触到他后颈处她指甲划开的痕迹,抗议的话是如何都说不出来了,她只觉得心虚。
傅灵此刻罕见的听话,殷无琅抱着她走过湿滑的岩石,嘴角缓慢地勾起。
岩洞内干燥温暖的气息与外面凛冽的夜风形成奇妙的对比。
殷无琅将怀中少女轻放在一块光滑的石板上,月光如流水般从洞口倾泻而入,在地面划出一道银色的分界线,恍若将洞内空间一分为二。
他单膝跪地生火时,宽肩在火光中投下极具压迫感的剪影。墨色衣袍随着动作微微绷紧,勾勒出精悍的腰线。柴火噼啪作响,跃动的火光在他面具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傅灵抱着膝盖缩成小小一团,火光在她杏眼中流转。她偷偷打量着眼前人。
她犹豫着开口:“你这面具……戴着不闷吗?”
殷无琅往火堆里添了根枯枝,火星噼啪炸开时,傅灵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w.a,n_z\h?e,n¢g?s¨h-u/k′u\.!c′o?m~
这个细微动作引得他侧目看来,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戏谑:“摘了怕吓着你。”
“能有多吓人?”傅灵往前凑了凑,伸出手在火堆上烤了烤,“总不能比你家王爷还吓人吧?”
火光映照下,殷无琅修长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慢条斯理地调整着柴堆,腕间玄铁护甲闪过冷光。面具下薄唇勾起危险的弧度,故意压低声音:“怎么说?”
傅灵撇撇嘴,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拨弄火堆,火星顿时西溅。
“我虽没见过他,但坊间都是这么说的。”
她没注意到对面男人好整以暇地目视着她,自顾自地继续道:“那尊煞神凶名在外,谁人不知道大黎‘活阎罗’殷无琅,都说他这个人性冷如铁,极难亲近。他所过之地,血流成河、哀鸿遍野……听说他出征时光靠那张冷脸,就能吓退千军万马,这是有多面目可憎啊!”
殷无琅忽然倾身向前,阴影瞬间将傅灵笼罩。她呼吸一滞,这男人也太高大了,即便坐着,投下的影子也能完全将她包裹。
“哦?”他指尖轻轻敲击膝头,玄铁指套发出脆响,“烈王到底哪里招惹你了?”
傅灵往后仰了仰,却没躲开对方如有实质的目光。
她叹了口气,没好气地说道:“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可不是我臆想出来刻意说你家王爷坏话。”
她想了想,继续说道:“据说三年前北境叛乱,他亲手斩下八百敌军的头颅筑成一道人头墙。八百个人头拿来筑墙啊……亏他想得出来。”她摸了摸自己倒竖的汗毛,摇了摇头,“……这也太疯批了吧。”
岩洞内忽然响起一声轻笑。殷无琅不知何时摘了玄铁指套,他漫不经心道:“传闻总是夸大其词。”
噼啪。
火堆突然爆开一朵火星,跳动的火光照映着他的轮廓。傅灵这才注意到他垂落的睫毛竟比女子还长,她慌忙移开视线,继续说道:
“疯归疯,但是他年少就能领兵打仗,威名远播,这大黎的大半江山都是靠他打下来的。哎你说,皇上为什么放着这么出色的儿子不重视,反而偏疼与之相比稍显文弱的太子呢?”
傅灵用手撑着脑袋,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岩洞忽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傅灵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去,不期然撞进他面具下的视线,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竟映着细碎的火光,像是一汪清泉里散落进了无数星辰。
她心头忽地一跳,泛起一股怪异的感觉,慌忙垂下眼帘。
“那依你之见,帝王之心,当以何为重?”他忽然开口,低沉的嗓音夹杂着淡淡的凉意。
傅灵怔了怔。火光照亮她微微张开的唇瓣,像枝头初绽的樱花。
殷无琅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自然是……”她犹豫着伸出三根手指,“一重江山稳固,二重百姓安乐,三重……”
指尖悬在半空,迟迟未落下第三根。
殷无琅忽然低笑出声。
“第三重……”他指尖轻轻点在她悬空的第三指上,触之即离,“是龙椅上的人,要睡得安稳。”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像一滴冰水落入滚油,忽然爆裂。
傅灵愣住,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她好像己经得到了答案。
洞外忽有夜风灌入洞口,火堆猛地晃了晃。
光影摇曳间,傅灵看清了他面具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没有笑意,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幽暗。
她忽然想起,当朝天子,曾经也不过是前朝的异姓王。
而方才那些森森白骨,便是权力更迭的佐证。
龙椅之下,从来都是白骨铺就的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