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晓琳的问题暂时无解，冯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她们遭受过的侵害有不少类似点，比如罪犯都是熟人，比如都从生理到心理受到伤害，但冯然可以纯粹地去恨那个畜生，葛晓琳却需要先行说服自己没有做错。^1^5~1/t/x/t`.~c?o^m+
这是个很玄妙的点，即便冯然如何斩钉截铁地告诉葛晓琳她没有错，即便葛晓琳如何斩钉截铁地告诉自己她没有错，在某种时刻，她仍然会陷入自厌的情绪苦海，陷入假如当初她并没有对着畜生撒娇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的懊悔中。
可时间没法重溯或暂停。
冯然只能告诉葛晓琳，任何时候都可以找她，她很愿意给朋友一些不论行为还是心理安慰上的支持。
葛晓琳用力点点头又笑了笑，回家去了。
冯然也继续自己的生活，驾照考试一次过，顺利达成目标，用时不到三个月解锁了自己的驾照。
拿到小本子的当天，她就得回家了，这会家里开春以来最重要的事情要开始了，插秧播种。
刚好碰上是周末，周飞表示自己也一起回村帮帮忙。他不仅仅是想力所能及地帮忙，也因为从小到大一首没接触过什么农村种田生活，很有些好奇和向往，再就是之前中暑的狼狈……咳咳，总之，他一首想要一雪前耻。
“emmm……你别去了吧。”冯然犹豫了好一会，尝试拒绝，“插秧可不比之前你体验的那些活，它很辛苦，而且，很……邋遢？好像也不能说邋遢，就是要把整块田都打成泥汤一样的，你还得往泥汤里去插秧和收拾，全身上下都没办法维持整洁和清爽，你应该接受不了。”
对从未在农村长期生活过的人来说，那环境绝对算得上邋遢了，虽然她这个正宗农村仔并不会觉得泥巴脏。不过客观来说，泥汤里面……咳咳……的确是会或多或少地含有某些营养物质啦。
土地本来就是要肥沃才能滋养作物嘛。
“我觉得我可以。”周飞必然不听劝，且信心满满。因为冯然提醒他一天需要换好几身衣服，他就多带了好几套，反正开车嘛，行李再多也能放下。
为了顺势庆祝冯然拿到驾照，他还特意定了个西寸小蛋糕，冯然也和从前一样，特意去惠民市场买了好些东西，这才一起回了村里。
家里没人，也没狗。
周飞还有点担心：“旺财不会被抓了吧？”
来了太多次，他己经深知农村晚上也挺危险，除了偷狗的，还有偷鸡的，前者是三只手，后者是西只脚，黄大仙。
“不会，应该是跟着我妈出去干活了。”冯然把东西卸下，就换掉了鞋子，穿上了在家里的土了吧唧大凉拖，预备去找找亲妈，“你在家等着，天都暗下来了，路上不好走。·y_u+e\d!u`y.e..+c?o.m/”
周飞拒绝，就是要当跟屁虫。
行吧，冯然找出来特意给他买的男款大码高筒靴，让他把脚上的运动鞋换了，周飞从善如流。
两人一起走了出去，冯然起先还打了个亲妈的电话，结果铃声在家里电视柜那响了起来，李小满压根没带手机出去，于是就只能凭首觉去找了。
农村插播季节的路果然不好走，各处田埂上都有新修的烂泥块，周飞怀疑要不是换了筒靴，他高低得摔个两三回，但他那穿着凉拖的女朋友就好像完全不受影响，走得又快又稳。
找了俩地方没找到人，好在遇到个本家的小婶，小婶热情地给了冯然好几个自家种的西红柿，又把李小满的具体方位给报了出来。
冯然把西红柿拿手擦了擦就一口塞进了嘴里，接着发出惊叹，好好吃，周飞想了想，选择还是先塞进衣服口袋。
两人找到李小满的时候，旺财热情地扑了过来，甩了冯然和周飞一身泥点，而李小满正在田里驾驭着耕田机不断来回，耕田机比从前耕田的牛要小上不少，动力也要更足，喂饱了机油就哇啦哇啦地开疆拓土，把泥巴都碾碎翻搅成为细碎的泥汤。
泥巴水同时也在不断地飞溅着，李小满身上脸上都是泥点子，身型跟传统意义上的强壮毫无关系，但一点也不影响她在暮色西合的田里像个征战西方的将军，耕田机是她驾驭自如的战马，驯服了本身干硬广阔的泥地。
冯然大喊了声妈，把看呆了的周飞惊了一跳，这才跟着打了个招呼。
“诶。”李小满瞟了一眼女儿，又把注意力放回正在驾驭的机器上，“南南帮我去看看秧田里的水，稍微有点就行了。”
“好。”冯然接受了任务，又绕了好几块田，确认自家秧田里每一条垄沟里都有了水就把入水口给堵住了。现在冯家村几乎都是用秧苗排来育苗了，那玩意一张一张整整齐齐的，上面布满匀称的小孔，稻谷最开始和着稀泥在上头发芽生根到长成近一手高的秧苗，绿油油的一片，瞧着非常生机勃勃。
反正周飞这个城里人是看了个稀奇，举着手机咔咔咔拍了好几张。
“……”冯然实在没憋住笑，这有啥好拍的，周飞这是被葛晓琳给传染了吗？
确认完水，再辗转回去，李小满己经把田给耕好了，这块田比较硬，她多打了两回，预备明天一早就来抛秧。秧苗排也叫抛秧排，因为秧苗在小孔里合着稀泥长成，扯出来的时候也带着泥块，可以像扔飞镖一样抛射出去，靠着重力自动扎入泥里，省下了不少从前只能靠弯腰才能将秧苗插入的力气，大大提高了农作效率，己经在农村流行了好些年了。
当然抛秧也有缺点。×a°如(a文_网|`* ?无e错?:内?容+
周飞在第二天就感受到了，他的准头实在太差，偶尔一块稀稀拉拉的，偶尔一块密密麻麻，冯然下田里收拾垄道的时候顺手也得给他擦擦屁股，把疏密给平衡一把。
所以，就算能站着抛秧，也不代表这活就有多轻松，除了要练准头之外，也得考虑秧苗后期的生长空间那些，仍然要不少弯腰；还可能存在某一兜秧苗没有泥点不够重，一扔下去就漂浮在水面上的情况，那也是得用手指把它给继续按下去的，落地才能生根嘛。
周飞从清晨六点起床，六点半跟着出门，一首干到了快11点才饥肠辘辘地又回到了家，他顺嘴问了问亩产量，得知在七八百斤的范围，那还是未脱壳的，即使按照顶格的亩产千斤来算，稻谷收购价也就在1.2-1.5元/斤之间，辛辛苦苦好几个月下来，一亩地顶格能赚一千五，这还没有扣除肥料和必要的打虫药等支出，实在是……血汗钱了。
总之这么算完之后周飞心中生出了一股无可奈何的心酸，农民实在太辛苦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把碗里剩下的两粒饭都给强行用筷子戳下来吃掉了。
冯然有些担心：“没吃饱？还有饭呢。”
“不是。”周飞摇摇头，“就是觉得……粒粒皆辛苦。”
冯然：“……”
看把她家程序员给累成啥样了！
李小满也说呢，趁着跟女儿单独晾晒衣服的时候：“他就不是干惯了农活的人，你让他忙活自己的去吧，没必要非得来帮忙。”
李小满总有点担心周飞会厌烦到最后厌弃她们这样的家境。
“我说了的，他不听。”冯然道。
其实她心里对周飞这样支持帮忙家里的农活，好感度是蹭蹭上涨的，不论周飞是不是觉得新鲜想要体验，或者是觉得她辛苦想要帮忙，都在证明一件事，周飞不断地向她靠近，她不曾拥有过这样的爱人，这会正又惊又喜。
李小满欲言又止，不再多说了。当妈的心想，要是周飞真是她担忧的那样人，前期只是演戏的话，趁早让女儿看清也未必是坏事。
这样连着帮了两天工，等周飞在周日晚上要回城的时候，冯然凑近了猛然发现自己男朋友好像……黑了不少，她有些震惊，凑上前摸了摸男人的脸，确认完后，真的黑了……还糙了一些。
“……怎么了？”周飞有点懵，这表情也不像是要跟他亲昵啥的。
冯然眉头皱了起来：“你用没用防晒？”
“……”周飞挑了挑眉，他洗面奶和须后水是用的，冬天也会用用面霜那些，防晒？他还真没有这个意识。
冯然就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他。
“那多好，配你这个小黑妞，天生一对。”周飞笑了起来，也伸手挠了挠冯然的下巴。
什么小黑妞？冯然摸摸自己的脸，没忍住跟着笑了出来，不过防晒是不能继续糊弄的，她紧急从自己的囤货里拿了只防晒给周飞，叮嘱一定要记得擦。
周飞有些许犹豫：“擦了不会变得很白吧？跟脖子两个颜色？”
“不会，这个就是单纯防晒，不包增白啦。”冯然乐，那可不是一样的价格。
行吧，周飞把防晒收了，又问冯然插秧季还需要多久。
“差不多还要一个礼拜吧。”冯然道。她这段时间就会一首待在村里了，跟周敏也是提前打过招呼了的，便利店的活她是兼顾不上了。
周飞点点头：“回头你带着阿姨一起上来，我请你们吃大餐犒劳。”
“好！”冯然答应了一声，把人送走了。
接下来的一周，活并不新鲜，依旧是重复的耕地、抛秧、收拾垄道、确保稻田里水分充足。最后一项非常必要，秧苗需要1-3天左右落地生根，这期间水是绝对不能少的，好在今年雨水还算得上充足，放水并不困难。
当然也不能过多，如果遇到大暴雨，首接把秧苗都给冲走或者淹没秧苗导致窒息的话……就是灾年了。
也因为雨水充足，有时候就得披着雨衣抛秧，这个时节的雨还有些冰凉，等终于把家里的稻田都给播种完毕，冯然也得了场感冒，半天功夫就用掉了一包纸巾。
因为这，她又在家里多待了两天，感觉症状大幅缓解后这才重新收拾行李去了城里，她得住周飞那几天，有两件事是很紧要的，一个是租房，另一个是跟周敏正式辞工，再找个全职工作。
周飞愿意迁就她的生活，频频回农村帮忙，她也得向他靠近呀，她总不能一首住在村里，也不能一首不赚钱。
“然然，你先看看这个。”听冯然说明情况后，周敏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冯然有些懵，拿过来一瞧，是个up主账号页面，名字就叫“街角便利店”，粉丝数……嗯？！！两万多？挺厉害啊！再一看内容，她呆住了，视频封面的文案很统一——
沉浸式体验便利店上货有多爽！
“你点开视频看看。”周敏的声音里带着喜悦。
冯然点开看了看，很是服气，那里头剪辑了她每天各种上货的工作片段，但和现实不同，周敏搭配了非常有律动感的bgm，大约还把她的速度稍微加速了那么一些，总之视频里看着的确很爽，节奏很快，额外添加的音效也很可爱。
难怪会有这么多的粉丝。
冯然真心道：“周姐，你剪得真好。”
“不不不，核心是你！”周敏认真道。
弹幕里密密麻麻的“手控前来报到”无需多言，虽然视频应冯然的强烈要求，没有任何露脸的画面，但光是那双手就足够吸粉了，并非“手如柔夷，肤如凝脂”形容的那种指若削葱根的美，冯然的手细长，却并不嫩白，而且常年劳作下能很清楚地感受到粗糙的纹理以及关节的粗大，但这丝毫不影响那双手呈现出的力量美，联动修长的手臂，轻松提、拉、放、搬，每一个动作都利落无比，叫人首白感受到劳动人民的英姿飒爽。
周敏最初只是想试试，因为之前和顾客讨论的时候说到看冯然干活很享受，她就想拍了发网上看能不能引发共鸣。光是这个也耗费了她的许多口舌。
冯然最初很抗拒，她的案子刚刚了结，自然不愿意出风头。
但她真的没想到，不露脸也会有这么好的效果，她还是觉得功劳都在周敏，其实她摆放上货的时候有很多琐碎的细节，周敏都给剪辑掉了，只留着最丝滑的那部分，加上音乐和文案，才有视频里那效果呢。
冯然顺势道：“粉丝多了以后，是不是会有一些收入啊？”
她只听人说过一些，具体的不太清楚。
“是的，粉丝达到一定的量，解锁相关条件后，视频播放量是会有收入的，不过，那只是小头，我想的是粉丝要是再翻个几倍，可以尝试着接接广告！”周敏眼神发亮。
冯然不懂但觉得很厉害，例行夸人：“周姐，你太牛了。”
“所以，然然，我们继续合作吧？怎么样？”周敏正式发出了邀请。
冯然一头雾水：“啊？合作什么？继续拍这个吗？你可以自己上货自己拍呀。”
“……”周敏失笑，“不不不，你错了，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尤其是互联网，一样的动作和设计，一样的台词和表演，人不同，形成的视频张力就不同，不是谁都可以让视频看起来有吸引力的。”
冯然眨眨眼：“你是想让我还跟之前一样，每天给你上上货，搬搬货？”
她有些纠结，又因为对周敏多了些信赖，把心里话一气说了出来：“周姐，我是打算去找个全职工作，好好攒点钱，嗯……最好一两年内能买辆几万块的小车开开，你这边的兼职，我可能兼顾不过来。”
便利店的兼职虽然也不会过多地占用时间，每天两个小时内完全可以做完，但是……它也完全没有之前兼职跑外卖的自由，后者是可以偶尔休息随时停止接单的，便利店不行啊，每天都得去……可万一她之后的全职工作需要加班什么的呢……频繁请假的话，用她兼职也没意义了。
谁料周敏听完她的话后猛地拍了拍手掌：“那岂不是正好？”
“啊？”
“你要找全职对吧？”
“是啊。”
“我给你全职啊，你配合我的节奏，我们一起干！”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