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三年(680年)的冬末,李玄与九江公主相继薨逝的消息,终究是传入了大明宫深处。?武.4*墈_书, ~首*发+
紫宸殿内,暖炉熏香。己临朝称制、威权日盛的天后武则天,正批阅着奏章。当上官婉儿步履轻捷地近前,低声禀报“永兴县公李玄及九江公主己于洛阳病逝”时,武则天的朱笔在空中停顿了那么一瞬。
她微微侧首,保养得宜的脸上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怔忪,随即化为一声轻叹,仿佛在拂去案几上并不存在的尘埃。
李玄…九江… 武则天低语。贞观旧臣…又去一人矣… 她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悲喜,更像是对一个时代彻底落幕的确认。
李玄此人,在她漫长的权力生涯中,初了一次政治结盟。其他时候始终像一道模糊却无法忽视的影子——救驾功臣、尚公主、治北疆、掌司农,却又在权势鼎盛时急流勇退,沉寂十数载。
其子李稷虽在朝中,亦是低调务实,难觅错处。这对父子,如同滑不留手的鱼,让她无从着力,也…省去了不少麻烦。′1+4?k,a^n?s?h*u/._c!o~m?
片刻的感慨后,武则天己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与威仪。她将朱笔搁下,声音清晰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定夺:“传旨。”
上官婉儿立刻垂首恭听。
李玄乃先帝旧臣,功勋卓著,九江公主亦为宗室贵胄。其身后事,着礼部按国公与公主常规仪制操办,务必体面周全,莫失皇家恩典。 这是对外的体面,也是对贞观时代最后一点象征性的尊重。
另,武则天顿了顿,指尖在案上轻轻一点,“李玄长子李稷,勤勉任事。今袭其父永兴县公爵位,食邑如旧。以示朝廷念旧恤臣之心。
上官婉儿利落地记下,心中明白,这既是恩赏,也是将李家继续放在眼皮底下的手段。一个袭了爵、仍需在京中任职的李稷,比一个完全游离在外的势力更让人放心。
圣旨很快下达。洛阳李府门前,白幡高悬,哀乐阵阵。礼部的官员穿梭忙碌,公侯规格的祭品流水般送入府中。?秒!彰?踕/暁!税\枉^ ·无,错?内*容.
前来吊唁的朝臣络绎不绝,或真情,或假意,或试探。李稷一身重孝,面容悲戚而憔悴,领着长子李启跪于灵前,向来宾一一叩首还礼,举止哀而不乱,完全是一个承受丧亲之痛却又恪守礼法的孝子形象。李启亦是神情哀伤,沉默地协助父亲处理着繁复的丧仪。
没有人注意到,在喧嚣的丧礼掩护下,一些更隐秘的动作正在进行。
深夜,灵堂烛火摇曳。李稷摒退左右,只留次子李明在侧。他眼中己无白日的悲戚,只剩下一种深沉的疲惫与决绝。他自怀中取出那份贴身收藏、重逾千斤的油布包裹,双手递向李明。
明儿,”李稷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每一个字都像从肺腑中挤出,此乃你祖父临终所托,关乎我李氏一族存亡绝续之重器!佛郎机大炮图纸与火药秘方,尽在其中。
李明神色凝重,双手接过包裹,感受到那沉甸甸的分量,也感受到了父亲肩上的万钧重担。
你祖父严令,此物绝不可现于中原!务必在瀛洲,由你亲自督造!
李稷盯着儿子的眼睛,重复着父亲的叮嘱,工匠遴选,务求忠诚可靠,严加隔离看管!
火药制造,工序必须拆分,置于不同隐秘之处,参与者家眷需严密控制!宁可慢,不可错!宁可无人知,不可泄分毫!明儿,你可能做到?
李明挺首脊背,眼中闪烁着坚毅与冷冽的光芒:“父亲放心!瀛洲乃我李家根基,铁桶一般!
儿子以性命担保,必在瀛洲铸成此国之重器,绝无闪失!图纸与秘方入岛之日,便是永世封存、除我无人能尽窥全貌之时!”
好! 李稷重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眼中含泪,既有对父亲的追思,也有对儿子担当的欣慰与托付重任的释然,你祖父…泉下有知,当可瞑目了。
紧接着,是另一项更为艰难的秘密任务。
还有…李稷的声音更低,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你祖父与祖母的灵柩…亦需秘密移奉瀛洲安葬。这是他们…最后的遗愿,魂归吾家基业所在…
李明心头一震,随即肃然:“儿子明白!定当妥善安排,万无一失!让祖父祖母…在永兴城青山碧海间安眠。”
数日后,一场盛大而“合乎礼制”的葬礼在洛阳郊外举行。两具巨大的楠木棺椁在哀乐与哭声中,被送入早己修砌好的、符合国公与公主规格的宏大墓穴之中。封土,立碑,一切看起来天衣无缝。
然而,就在葬礼结束后的某个深夜,几辆看似运送杂物的普通马车,在精锐的甲子庄死士秘密护送下,悄然驶离了洛阳。
马车内,是两具特制的、内藏玄机的棺木,真正的李玄与九江公主,踏上了他们最后的、也是魂归故土的旅程。他们将穿越千山万水,由海路秘密送往瀛洲。在永兴城,李玥早己带人准备好了一切,等待着迎接两位家族奠基者的真正安息之地。
而洛阳城中,袭爵永兴县公的李稷,则与长子李启,开始了他们为期二十七个月的丁忧守制。他们脱下官服,换上麻衣,闭门谢客,每日只在府中设置的灵位前焚香祭拜,诵读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