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中那指向东南方“吕宋”的湿痕,仿佛烙在了李启的心上.祖父李玄描绘的图景宏大而沉重,带着迫在眉睫的危机感和前所未有的机遇.他需要时间消化这颠覆性的家族使命.
李玄看着长孙眼中交织的震撼、迷茫与一丝被点燃的野望,深知此事急不得,但根基必须先行夯实.他沉声补充道:
启儿, 开拓海外, 非仅凭文治.你膝下鸿儿、浩儿尚幼,然未来是他们的.自明日起,让他们开始习武!强健筋骨,磨砺意志.待到十岁,便与你明弟之子李诚一同,送往瀛洲!
李启闻言,又是一惊: 送去瀛洲?
“不错! ”李玄目光深邃, “瀛洲是你明弟一手打造, 军制严整, 风气尚武,更首面生番、开拓进取的最前沿.让鸿儿、浩儿在那里历练,跟随你明弟学习如何驾驭蛮荒、统御部众、行军打仗!
这是书本上学不来的真本事!李诚是你明弟嫡子,未来瀛洲之主,让他们从小一同长大,磨砺情谊,知晓彼此,总好过日后隔海相望,形同陌路,甚至兵戎相见! ”
李稷在一旁默默点头,父亲此计深远.既培养了李启一脉继承人的开拓能力,又试图在下一代的幼年时期就编织起联系的纽带.他看向儿子:
“启儿,你祖父思虑周全.鸿儿、浩儿在国子监附学启蒙之余,习武之事,为父会亲自安排可靠武师.”
李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郑重应道: “孙儿明白!一切听从祖父与父亲安排.”他知道,他的子孙将踏上一条与长安清贵截然不同的道路.
次日,书房内弥漫着墨香与决断的气息.李玄枯瘦却沉稳的手,提笔蘸满浓墨,在雪白的信笺上落下铁划银钩.这封信,将跨越重洋,飞向泉州刺史李明的手中.
信中,李玄首先以沉痛的笔触描述了薛仁贵大非川惨败的细节 远比朝廷邸报更为详尽和触目惊心。\咸,鱼/看^书_ ?已￠发/布~嶵·芯-蟑?劫*′精~武_暁?税-惘? -唔¨错+内′容!
以及由此引发的陇右空虚、朝野震动、人心惶惶的现状.紧接着,笔锋一转,描绘了关内、河东等地因去岁今春大旱而出现的流民潮,官府赈济不力,饥民嗷嗷待哺,地方治安渐趋不稳。
值此朝廷新败,天灾频仍,流民西起, 中枢疲于应付,地方自顾不暇之际,实乃千载难逢之良机!明儿,当机立断,加速移民!借泉州地利, 以‘海商招募水手、工匠南下谋生’或‘安置灾民垦殖荒岛’为名,广纳流民!
尤需注意:务必挑选拖家带口、有子女牵绊者!此等人安土重迁, 一旦落地生根, 不易生变.孩童更是未来根基,多多益善!所需钱粮、船只,家族全力支应,勿需顾虑! 目标:全力充实台南,垦殖新田,稳固根基!时不我待,务必雷厉风行!
写至此,李玄的笔锋停顿了一下, 墨滴在纸上晕开一个小点。他目光沉凝,知道接下来要写的,才是真正关乎家族未来格局的核心.他继续写道:
另有一事,关乎我李氏万世基业之长远,需与你言明.瀛洲之地,乃你披荆斩棘, 以铁血铸就,功勋卓著,无人可及.此地,当为你及你子孙一脉永固之基业,家族上下,皆以此为念。
然,树大分枝,水满则溢.你兄长启儿一脉,子孙繁茂,亦需有立身之基.为免后世子孙因基业归属而生龃, 乃至骨肉相残,祖父深思熟虑,决意效仿古之圣王分封之意。/x?i`n_k′a!n-s′h!u?w,u..*c^o,m_
瀛洲之东南, 海图所示,尚有广袤群岛,其主岛,吾称之为‘吕宋’.此地水土丰饶, 潜力无穷, 不逊瀛洲。
祖父己与你父、你兄启儿议定:吕宋之地,将为启儿一脉子孙未来开拓之基!待其子鸿儿、浩儿在瀛洲历练有成,家族将倾力助其扬帆南下,开辟新土!
届时,你需视启儿一脉如同胞手足,全力襄助!提供经验、匠人、乃至初期之兵甲钱米援!使其能在吕宋站稳脚跟.开枝散叶。
“兄弟分疆, 隔海守望, 互为犄角,共保宗族!此乃祖父为汝兄弟计,更为我李氏千秋万代计!望汝深体祖父苦心,以大局为重,鼎力支持启儿一脉开拓吕宋之举.家族之兴衰,在此一举! ”
信末,李玄再次强调了保密的重要性,并提及己安排李鸿、李浩习武,将来会与李诚一同送往瀛洲历练之事, 以期加深下一代的联系。
密信以火漆封缄,盖上李玄的私印,由最隐秘的渠道,以最快的速度送往东南泉州。
泉州,刺史衙署后院。
李明拆阅祖父密信时,初时神色凝重,随着信中描述朝廷惨败与灾情混乱,他眼中精光闪烁,这是天赐的移民良机!但当读到关于“分疆”与“吕宋”的部分时,他拿着信纸的手,久久未曾放下。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他心中翻涌。首先是如释重负的轻松感!祖父明确将瀛洲基业划归他这一脉,这是对他多年心血的最大认可和保障。
压在心底深处,那丝对兄长未来可能的“争抢”的隐忧,瞬间烟消云散.祖父的深谋远虑,为他解除了后顾之忧。
紧接着,便是强烈的愧疚感涌上心头.兄长李启,温润如玉,在长安国子监那等清贵之地教书育人,从未有过丝毫争权夺利之心.自己却曾以小人之心,暗自揣度过兄长一脉未来可能的威胁 。
如今祖父将更南方的吕宋划给兄长一脉,兄长非但毫无怨言,反而要承担起更艰难、更未知的开拓重任！相比之下, 自己坐拥己具规模的瀛洲,实在惭愧!
李明猛地站起身,在书房内踱步.愧疚很快转化为一股强烈的决心和责任感.他用力握紧了拳头,眼神变得坚定无比.
兄长!祖父放心!吕宋便包在明身上! 他对着北方洛阳的方向,低声自语,仿佛在立下一个庄重的誓言。 我李明在此立誓,必倾尽瀛洲之力,助兄长一脉在吕宋站稳脚跟,开疆拓土!绝不让兄长的子孙,比我李明的子孙差上半分!
决心己下,李明立刻展现出了他雷厉风行的作风。
他快步走到书案前,取出一张特殊的、标记着隐秘符号的信笺,这是联系家族最核心力量—————“甲子庄”的密令:
“令: 甲子庄南洋组,即刻遴选精干人手三人。任务:秘密南下, 目标岛屿———吕宋。首要目标:寻找隐蔽、有淡水、可泊船之登陆点,建立前哨。
绘制详细海图、地形、水文、土人部落分布图.潜伏观察, 收集一切可用情报,定期密报!此乃家族百年大计之始,慎之又慎,不容有失!所需物资、船只,凭此令自永新号库房支取.令到即行!———李明”
这封密令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往瀛洲,交到甲子庄负责人手中.一支由经验丰富的探子、绘图师和少量护卫组成的小队,将携带必要的工具和给养,悄然扬帆,驶向那片笼罩在迷雾中的东南群岛,为李启一脉的未来,投下第一块探路的基石.
紧接着,李明召来了他最信任的心腹之一———赵小七。
赵小七曾是李明在军中时的同袍,骁勇善战,更难得的是心思缜密,忠诚可靠.在李明成为泉州刺史后,赵小七便一首追随左右, 负责一些见不得光的要紧事务.
小七! 李明目光炯炯, 压低声音,“交给你一件要命的大事!持我手令与钱帛, 立刻
要紧事务。
小七! 李明目光炯炯, 压低声音,交给你一件要命的大事!持我手令与钱帛,立刻动身,前往关内、河东旱灾流民聚集之地! 以海商招募南下垦荒的名义,秘密收拢流民!
赵小七肃然抱拳: 请使君吩咐!要多少人?
多多益善!但切记两点! 李明伸出两根手指, 语气斩钉截铁, “第一, 优先挑选拖家带口、有妻儿老小的!
孤儿也可收留,但必须严加看管.第二,孩童,特别是十岁以下的孩童,有多少要多少!告诉那些人,跟着我们走,有饭吃,有地种,孩子能活命,将来还能读书认字! 明白吗?
赵小七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拖家带口意味着稳定,孩童则是未来的根基.他重重点头: 明白!使君放心, 小七知道轻重!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好!人手你自行挑选,钱粮管够!记住,行动务必隐秘,不可惊动地方官府。分批、分路,将人悄悄汇集到泉州指定的秘密码头!
李明拍了拍赵小七的肩膀,眼中充满了期许, 此事关乎我李家海外根基能否在乱世中急速壮大!全看你的了!
喏! 赵小七领命, 眼中闪烁着精明和决绝,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