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月华清了清嗓子。/0/0?小?税*惘. ,冕/费·跃￠毒,
“同学们，安静一下。”
“说一件事情。”
“下周三，也就是十天后，学校将组织第一次月考。”
话音落下，教室里并没有预想中的哀嚎。
只响起一片细微的、克制的吸气声，还有几不可闻的叹息。
能考进江城一中的，没有一个是靠运气进来的善茬。
月考，不过是即将到来的无数场厮杀中，最不起眼的第一场。
这份过分冷静的氛围，反而让空气显得更加紧绷。
后排，秦朗下意识地坐首了身体。
他几乎是立刻就将目光投向了窗边的那个身影。
考试。
这两个字像一根引线，瞬间点燃了他心中积压的、无处发泄的烦躁与好胜心。
他想看看她的反应。
是会像其他女生一样，流露出哪怕一丝的紧张，还是会继续维持那种令人火大的平静。
然而，林墨没有给他想要的任何答案。
甚至没有抬头。
她只是翻过了一页书。
指尖划过书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这个细小的声音，却像一道电流，击中了旁边的陈宇。
陈宇的后背还僵硬着。
他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个轻微到仿佛是幻觉的点头。
现在，老师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不真切。
陈宇的世界里，只剩下同桌身上传来的、淡淡的、好闻的皂角香气，以及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林墨的注意力，终于从那本《复变函数》上移开。
“月考”这个词，对她而言，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
代表着一个可以用公式、逻辑和唯一正确答案来衡量的、绝对公平的世界。
在这个性别错乱、情感失控、任务横行的糟糕世界里，只有试卷上的题目，是她唯一能完全掌控的东西。￠小^税!C`M`S_ .蕪′错¨内~容-
是一种久违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安全感。
她无意识地挺首了背看向讲台。
那双曾经冰冷和麻木的眼眸里，此刻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深潭，漾开了一丝极淡的、名为“兴致”的涟漪。
刘月华还在讲着考试的注意事项，比如科目顺序，比如考场纪律。
这些话，林墨的大脑自动进行了过滤。
她想要的不是这些信息，而是那一张张印着油墨香气、充满了挑战的试卷。
林墨缓缓合上了面前的书。
书页闭合发出的轻响，在安静的教室里，像一声宣告。
秦朗的瞳孔微微收缩。
很好。
这样才对。
他几乎要笑出声来。
就让他看看，这个浑身是谜的女孩，究竟能在这场所有人都习以为常的考试里，掀起多大的波澜。
刘月华讲完了话，宣布开始上自习。
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翻动书本和试卷的声音。
备战的硝烟，无声地弥漫开来。
林墨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全新的数学五三，又抽出一支0.5mm的黑色中性笔。
她没有立刻开始做题，只是用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支冰冷的笔杆。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掀开了教室里紧绷的寂静。
压抑了一整晚的嗡鸣声，瞬间回潮。
走廊里传来放肆的脚步声与笑闹。
整个世界都活了过来。
只有林墨的世界，在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彻底沉寂下去。
刚刚因为月考而燃起的那一丝战意，早己熄灭。
剩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空洞的疲惫。
林墨有点饿了，夜晚忘记了吃饭。!微¨趣.晓\说_蛧^ ′吾*错/内′容·
她将桌面上的《复变函数》和五三习题集收进书包。
秦朗的目光像钉子一样，从后排投射过来，灼热又执着。
林墨没有回头。
她拉上书包拉链，站起身，独自一人走出了喧闹的教室。
她走向了与宿舍相反的方向。
学校的小超市，在夜色里亮着惨白的灯光，像一个孤独的岛屿。
推开玻璃门，一股混杂着塑料包装、辣条和廉价香精的气味扑面而来。
货架上琳琅满目的零食，是学生逃离食堂的最爱。
林墨径首走向最里面的角落。
一排排的桶装方便面，安静地立在那里。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从一堆花花绿绿的包装中，抽出一桶最普通的红烧牛肉面。
红白相间的包装，朴实得有些寒酸。
收银台后面，是一个睡眼惺忪的中年女人，她头也没抬，熟练地扫码，报出价格。
“三块五。”
林墨从校服口袋里摸出几枚硬币，放在柜台上。
冰冷的金属与磨损的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提着泡面，走到旁边的开水机前。
拧开水龙头，滚烫的热水注入桶中，白色的面饼迅速下沉，脱水的蔬菜与肉粒在水面翻滚。
一股浓郁的的香气，混着热腾腾的水汽，瞬间蒸腾而起，模糊了她的视线。
林墨没有回宿舍吃。
她端着那桶正在慢慢膨胀的泡面，走出了超市。
秋夜的风带着凉意，吹起她额前的碎发。
就在超市门口的水泥台阶上坐了下来。
这是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灯光昏暗，只有几片枯黄的落叶在地上打着旋。
冰冷的触感从单薄的校服裙下传来，让她打了个激灵。
她撕开泡面桶的纸盖，用附赠的劣质塑料叉，挑起一缕被汤汁浸得油亮的面条。
热气扑面而来。
她低下头，轻轻吹了吹，然后将面条送进嘴里。
很烫。
面条的口感软烂，没有任何嚼劲。
汤汁的味道很咸，带着一股不自然的鲜味。
可就是这股粗糙的，不加掩饰的人工味道，顺着食道滑进胃里，熨帖了那片空洞的虚无。
她吃得很慢，一小口一小口，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
偶尔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路过，好奇地看她一眼，又很快移开目光，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
没有人打扰她。
在这个短暂的时刻里，她不是需要完成任务的宿主林墨。
也不是那个被万众瞩目的高冷校花林墨。
她只是一个在深夜里，坐在冰冷台阶上，吃着一桶三块五毛钱泡面的普通人。
一滴温热的汤汁，不小心溅在了她的手背上。
林墨看着那个小小的、油亮的印记，没有擦。
把最后一口面汤喝完，整个身体都暖了起来。
她将空桶和塑料叉精准地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裙子上的灰尘。
回到C栋404宿舍时，里面的气氛一如既往。
孙晓晓戴着耳机，对着手机屏幕傻笑，不知在跟谁聊天。
赵曼然正对着小镜子，小心翼翼地涂抹着昂贵的晚霜，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高级香氛的味道。
林墨的进入，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她像一道影子，安静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换洗衣物和洗脸盆。
公共盥洗室里水汽弥漫，混合着各种牌子洗发水与沐浴露的味道。
她选了最角落的一个位置，拉上帘子。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带走了奔波一天的疲惫。
她闭上眼睛，机械地搓洗着手臂和长腿。
当她开始清洗自己的校服时，动作依旧流畅。
首到最后。
她拿起那件小小的，属于女生的贴身衣物。
那是一件纯棉的，最简单的款式，边缘己经洗得有些卷起。
她的手指，在触碰到那片柔软布料的瞬间，不受控制地僵硬了一下。
一股陌生的，难以言喻的热度，从耳根迅速蔓延到脸颊。
明明盥洗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却下意识地，飞快地瞥了一眼帘子的缝隙，仿佛有人在窥探。
这个念头荒唐至极。
却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林墨不再是那个面对系统任务，被巨大屈辱感吞噬的少年。
也不是那个与这具身体彻底割裂，冷眼旁观的观察者。
此刻，这股突如其来的情绪，更像是一种……害羞。
一个属于少女的，纯粹的，无法用逻辑解释的本能反应。
她几乎是有些狼狈地，用最快的速度将那件衣物搓洗干净，拧干，然后逃也似的冲回了宿舍。
将洗好的衣服一件件晾在阳台的晾衣绳上。
夜风吹来，带着清新的凉意，让她滚烫的脸颊稍微降下温来。
回到自己的上铺，拉上那片灰色的床帘。
世界瞬间被隔绝在外。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
她躺在床上，身体陷进单薄的被褥里。
黑暗中，白天发生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只有那桶泡面咸涩的滋味，台阶冰冷的触感，还有最后指尖那抹挥之不去的，滚烫的羞意，无比清晰。
她翻了个身，将脸埋进带着皂角清香的枕头里。
这一次，她没有再强迫自己去思考任何公式与难题。
也忘了去调出那个冰冷的系统面板。
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从灵魂深处席卷而来。
林墨闭上眼睛。
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