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的最后几天,时间像老屋檐下滴落的雨水,缓慢而宁静。-E+Z.晓,说?王* +已-发·布¨最~新¢蟑+截¨
林墨不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用那些冰冷的公式对抗整个世界。
她会搬一把小竹椅,坐在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看阳光穿过细碎的叶片,在地上洒下晃动的光斑。
奶奶在厨房里忙碌的声响,爷爷侍弄花草时发出的细微动静,都像最温和的背景音,将她包裹其中。
她甚至开始帮奶奶择菜。
纤长白皙的手指,捏着碧绿的青菜,一根一根,摘掉泛黄的叶子。
动作很慢,带着一种生疏的认真。
奶奶就在一旁看着,嘴里念叨着菜价,眼神里却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那个冰冷、尖锐、仿佛随时会刺伤所有人的林墨,似乎被这几天的烟火气,磨掉了最锋利的棱角。
她依旧沉默,但那份沉默里,少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多了一丝沉淀下来的安然。
这天下午,她看着客厅里那台老旧的黑色电话,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她想给父母打个电话。
这个念头不再像上次那样,带着寻找身份认同的恐慌与渴求,更像是一种……义务。
或者说,是她决定扮演好“林墨”这个角色后,必须完成的功课。
机械的声响,在安静的午后格外清晰。*墈?书*屋`晓¨说¨徃, !首¢发′
电话接通得很快。
“喂?”
是母亲疲惫的声音,背景里还隐约有机器的轰鸣。
“妈,是我。”
林墨的声音很轻。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随即音调立刻拔高,充满了惊喜与关切。
“墨墨啊!怎么想起来给家里打电话了?在学校怎么样?军训累不累啊?”
一连串的问题,还是对着那个她不认识的“林墨”说的。
“钱还够不够花?我跟你爸这个月发了奖金,等下就去给你打过去。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别省着,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母亲的声音透过听筒,带着电流的杂音,却依旧温暖。
林墨靠着墙,听着那些絮絮叨叨的关心,心脏像是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攥住。
酸涩,却不痛苦。
“够用。”
她只回答了两个字。
“爸呢?”
“哎,你爸在车间呢,我叫他!”
母亲的声音远去,很快,听筒里传来父亲更加沉稳,带着一丝威严的声音。
“墨墨?”
“嗯。”
“不要舍不得花钱,要照顾好自己”
还是那熟悉的,命令式的关心。/w*a′x?s\w`.*c~o`m?
若是从前,林墨只会觉得烦躁,觉得他们根本不理解自己。
可现在,她却从这严厉的口吻里,听出了一丝笨拙的担忧。
“知道了。”
她轻声回应。
母亲很快又抢过了电话。
“你现在是大姑娘了,要注意身体,天冷了要加衣服,别跟以前一样疯跑。多喝热水,听见没?奶奶给你买的那些新衣服要穿,别老穿那些旧的……”
每一句话,都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在她心上。
不再是那种割裂身份的剧痛,而是一种微麻的,让她无法忽略的提醒。
提醒着她,她现在是“林墨”。
是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唯一的女儿。
“嗯。”
她应着。
长途电话费很贵,他们没聊太久就匆匆挂断了。
林墨握着还有余温的听筒,在原地站了很久。
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那么排斥了。
当一个被父母疼爱着的女儿,似乎,也不是一件无法忍受的事情。
返回学校的日子到了。
林墨拖出那个老旧的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
箱子打开,最上面是奶奶前几天偷偷给她买的新内衣,粉色的,带着小小的蕾丝边。
旁边还有几包卫生巾。
林墨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看着那些东西,脑海里闪过任务失败后,在那个肮脏厕所里的绝望与屈辱。
但那情绪很快就散去了。
她伸出手,将那些崭新的衣物一件件叠好,放进行李箱的角落。
然后,她拿起那几包卫生巾,塞进了侧面的网兜里。
这一次,没有愤怒,也没有恶心。
就像是收拾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日用品。
她将自己那些洗得发白的旧T恤也叠好放进去。
新与旧,属于女孩的物件与残留着少年气息的衣物,就那样安静地躺在同一个箱子里,泾渭分明,却又诡异地和谐。
她做完这一切,拉上拉链,将那个世界彻底锁好。
下午,她要走了。
奶奶给她煮了两个鸡蛋,用毛巾包着,硬塞进她怀里。
“路上吃,还热乎着。”
爷爷则站在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沓被捏得皱巴巴的现金,也是不由分说地塞进她的书包夹层。
“穷家富路,在外面别委屈了自己。”
两位老人眼里的不舍与担忧,像一张细密的网,将她牢牢包裹。
林墨的喉咙有些发堵。
换做以前,她只会仓皇地逃开,不敢回头。
但这一次,她没有。
她放下行李箱,走上前,轻轻地抱了一下奶奶。
奶奶的身体一僵,随即用布满老茧的手,有些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背。
“好孩子,好孩子……”
林/墨松开手,又看向爷爷。
她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一句。
“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
爷爷推了推老花镜,别过头去。
林墨拉着行李箱,一步一步,走出了院子。
她没有再跑。
走到巷子口,她停下脚步,转过身。
阳光下,两位老人还站在门口,对着她挥手。
他们的身影在模糊的视线里,变成两个小小的黑点。
林墨吸了吸鼻子,转过身,大步向前走去。
返回城市的公交车上,依旧是熟悉的颠簸与嘈杂。
林墨靠着冰冷的车窗,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一点点倒退,最终被陌生的高楼大厦所取代。
她怀里抱着书包,书包里有奶奶给的煮鸡蛋,还有爷爷塞的钱。
那些沉甸甸的,属于家的分量,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看着车窗玻璃上倒映出的那张清冷绝美的脸。
眉眼依旧,神情却不再是纯粹的冰冷。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好像有了一点,属于人的温度。
公交车驶入江城一中附近繁华的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