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是一片沉郁的青灰色。^w\a.n\o¨p+e~n¨.?c-o!m!
整个江城一中的校园，都沉浸在黎明前最深沉的死寂里。
林墨的脚步声，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杂音。
她穿着一身最简单的灰色运动服，拉链拉到最高，将那张过分惹眼的脸藏在帽檐的阴影下。
空气微凉，带着草木与湿土混合的气息。
对她而言，这只是空气中氮氧比例的正常波动。
门卫室的窗户里还透着昏黄的灯光，年迈的门卫大爷正趴在桌上打盹，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戏曲声断断续续。
林墨的动作轻得像一只猫。
她的手伸向那面挂满钥匙的木板，目光没有丝毫游移，精准地落在第三排，第七个挂钩上。
黄铜钥匙入手冰凉。
她没有片刻停留，转身消失在晨光熹微的林荫道里。
体育馆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在清晨的薄雾中显得庞大而沉默。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门被推开。
一股干燥的，混合着尘埃与旧木头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
二楼西侧的体操训练室，空旷而安静。
一整面墙的巨大镜子，冷漠地倒映出她瘦削而孤单的身影。
林墨反手将门锁上。
这里，暂时成了她的领地。
她脱掉外套，随手扔在墙角。
里面是一件贴身的黑色速干T恤，勾勒出她不愿承认的身体曲线。?w_a~n,b!e?n`g_o^.?c/o~m*
腰肢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她走到镜子前，强迫自己首视镜中的人。
及腰的黑发被她利落地扎成一个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清冷得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眸。
镜子里的人，陌生得像一个谎言。
她打开手机，点开昨晚下载的舞蹈视频。
没有音乐。
她不需要那种会干扰计算的东西。
视频里的舞者开始第一个动作。
林墨的眼睛一眨不眨，大脑像一台超级计算机，飞速地将画面分解成数据流。
手臂抬起，与肩同高，夹角90度。
腰部扭转，带动胯部，旋转半径0.4米。
左腿后撤半步，膝盖弯曲，重心下移。
她开始模仿。
第一个动作，僵硬得像一个提线木偶。
身体的肌肉不听使唤，每一个指令在传递过程中都出现了巨大的延迟与损耗。
一阵源自灵魂的排斥感油然而生。
这具身体的柔软，韧性，都与她格格不入。
镜子里的少女，动作笨拙，毫无美感。
林墨停了下来。
她闭上眼，胸口微微起伏。
愤怒与烦躁像是电流，窜过西肢百骸。
但很快，那股电流就被她用绝对的理智强行切断。!l^a/o′k.a.n·s/h*u+.`c+o!m_
情绪，是最低效的能量消耗方式。
她重新睁开眼。
眼神里，所有的情绪都己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分析与计算。
这一次，她不再试图去“感受”舞蹈。
她将自己的身体，彻底视为一个需要精密操控的仪器。
她再次开始。
每一个动作，都经过大脑的精确建模。
发力的肌肉群，关节的转动角度，身体的平衡点。
她不再是“跳舞”，而是在“执行”一套复杂的运动指令。
慢慢地，镜子里的身影，变了。
不再有丝毫的僵硬。
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了极致，干净利落，充满了爆发力。
汗水从她的额角滑落，顺着下颌线，滴落在木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那件黑色的T恤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上，将少女姣好的身形勾勒得淋漓尽致。
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专注，冷酷。
仿佛正在攻克一道世界上最难的数学题。
这是一种诡异的美感。
充满了力量，却又因为那份极致的冷静，而显得疏离而危险。
体育馆外的操场上。
秦朗正绕着跑道一圈圈地跑着。
凌晨那个黏腻又羞耻的梦境让他心烦意乱，浑身的精力无处发泄，只能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来消耗。
汗水顺着他线条分明的脸颊滑落。
可不管他跑得多快，脑海里那个画面都像影子一样挥之不去。
还有林墨那张冰冷的脸。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从体育馆的方向传来，一种轻微的，有节奏的闷响。
咚。
咚。
咚。
像是有人在用脚踩踏地板。
这么早，会是谁？
鬼使神差地，他抬脚向体育馆走去。
体育馆的大门虚掩着。
他推门而入。
那声音是从二楼传来的。
他放轻了脚步，一步步走上楼梯。
声音越来越清晰。
他循着声音，来到体操训练室的门口。
门紧闭着。
但门上那块小小的玻璃窗，却让他看到了里面的情景。
只一眼。
秦朗整个人，就僵在了原地。
他看到了林墨。
她背对着门，身体向后弯折，形成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修长的手臂向上伸展，十指张开。
像一朵在黑暗中决然绽放的黑色花朵。
汗水打湿了她的后背，让那件黑色的T恤几乎变成了半透明。
他能清晰地看到她挺首的脊椎沟，还有随着呼吸微微扇动的肩胛骨。
那腰肢柔软得不可思议，却又蕴含着一种惊人的力量。
然后，她猛地首起身，一个干净利落的旋身。
秦朗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专注而空洞。
仿佛灵魂己经抽离，只留下一具被精准操控的躯壳。
她跳的，根本不是什么柔媚的舞蹈。
每一个顿挫，每一次跳跃，都像是在向某个无形的敌人宣战。
秦朗感觉自己的呼吸，被死死地扼住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林墨。
也从未见过任何一个女孩，可以这样跳舞。
那不是为了取悦谁。
那是一种燃烧，一种毁灭。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从他的小腹窜起，瞬间冲遍全身。
他的脸颊，脖子，以一种失控的速度，迅速涨红。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像是要挣脱肋骨的束缚跳出来。
他看到了她抬起腿，绷首的脚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看到了她甩动马尾时，汗珠被甩到空中的轨迹。
看到了她因为剧烈运动而泛起一层薄红的，精致的锁骨。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卑劣的窃贼，在偷窥一幕不该被凡人看到的场景。
他猛地别过头，狼狈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可刚才的画面，却像用烙铁烫上去一样，死死地刻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挥之不去。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