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等到中秋，就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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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中，顾潇已经在段府花园里来回踱步了半个小时。

地上有很多烟蒂，最后一支烟在他指间明明灭灭。

苏辰端着药盘从主屋出来，衣服上沾着晨露，脸色比两三天前要好一些。

他看见院中愁眉不展的顾潇，将托盘递给门口的翠儿，朝着顾潇走去。

督军昨晚又咳血了。

苏辰压低声音：肺部淤血还没完全散尽。

顾潇碾灭烟头，火星在青石板上烫出焦黑的痕迹：电击的事...

我查了所有资料。

苏辰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医学术语。

三成把握，但...他的手指在脑损伤风险几个字上顿了顿：可能会造成记忆缺失。

“关键是现在司珏的体内脏器受到重创，幸运一些他有可能会醒，但若是承受不住，恐怕会彻底死亡。”

顾潇盯着那张纸看了许久，突然转身往主屋走去。

苏辰慌忙跟上，两人在廊下撞见了刚起床的柳轻风。

你俩这么慌张是出什么事了吗？柳轻风问。

苏辰摇头：只是有一点希望了而已。

他看了眼主屋紧闭的房门：风险极大的希望....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在顾潇心上。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主屋的门。

晨光透过纱帘，照在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

段温玉侧卧着，一只手搭在司珏腰间，像是怕人在睡梦中消失。_0+7·z_w￠..c·o^m/

司珏依旧像刚开始一样沉睡着，呼吸轻得几乎看不见胸口的起伏。

顾潇轻手轻脚地退出来，对苏辰摇摇头：再等等。

正午的阳光炽烈起来。

段温玉醒来时，司珏已经被柳轻风翻过身，正在进行每日的按摩。

司珏苍白的皮肤在阳光下近乎透明，手背上有几个淡淡的淤青——那是长期输液留下的痕迹。

督军。苏辰端着药碗进来：该喝药了。

段温玉接过碗一饮而尽，苦得皱了皱眉。

他伸手接过柳轻风手里的药油，亲自为司珏按摩小腿。

去把林特派员叫来。段温玉突然说，手指轻轻捏着司珏的脚踝：让厨房准备些好菜。

顾潇和苏辰对视一眼。

这是个机会——趁着段温玉心情稍好时提出电击疗法的事。

顾潇看着段温玉认真的样子，心里出现一丝复杂。

“温玉，或许有一种方法可以让司珏醒过来。”

段温玉猛地看向顾潇，等待他的后文。

苏辰深吸一口气，从医学角度详细解释了电击疗法的原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尤其在提到风险以及可能的后遗症时，几乎变成了耳语：...记忆缺失、语言障碍、甚至...彻底死亡。

房间里静得可怕。

具体怎么做？他直截了当地问。

苏辰推了推眼镜，详细解释了治疗过程。

当说到需要将电极贴在太阳xue时，段温玉的手猛地攥紧了被角。*k?u?x*i-n?g~y!y¨.·c\o+m^

痛苦吗？他轻声问。

会...会有些不适。苏辰斟酌着词句：但司珏现在应该感觉不到...

段温玉突然冷笑一声：应该？

顾潇连忙打圆场：德国那边有成功案例，有个昏迷半年的矿工...

段温玉打断他，手指轻轻抚过司珏的脸颊：如果不用...他就一直醒不过来了吗？

只要护理得当...会有希望清醒。苏辰的声音发抖：但...

但什么？

但长期卧床会导致器官逐渐衰竭...

苏辰终于崩溃了，眼泪砸在桌布上：再加上他本就受到重创的器官，最多...两三年...

段温玉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指缝渗出。

温玉！顾潇急忙将手帕递给他。

段温玉摆摆手，用手帕擦去唇角的血。

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等到中秋...如果还不醒...就试试。

苏辰和顾潇对视一眼，现在六月份的天气，燥热异常，众人却只能感受到阵阵凉气。

还有将近三个多月的时间，几人都明白，这个方法风险太大，段温玉不敢用司珏的命去冒险。

午餐时分，林深穿着自己的私服西装来到段府。

政务厅的公务让他微微消瘦，但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他在餐厅落座时，目光不自觉地瞟向主屋方向：督军他...

好些了。顾潇给他倒了杯酒：就是咳疾落下了病根。

林深点点头，从公文包里取出个小木盒：我托人捎来的川贝枇杷膏。

段温玉走进餐厅时，正好听见这句话。

他今天换了身藏青长衫，衬得脸色更加苍白，但精神比前几日好了许多。

接过木盒，他带着笑意看向林深：多谢。

这顿饭吃得气氛融洽，段温玉以茶代酒，对林深表示感谢。

林深汇报着云城重建和新政策的进展，段温玉偶尔点头，目光却总往主屋飘。

“林兄有爱人吗？”段温玉语气轻柔。

林深夹菜的手一顿，脸上出现一闪而过的痛色，却被他很好的掩饰过去。

放下筷子，他将手擡起，让几人都能看见他的婚戒。

他轻轻的摩挲着，脸上露出笑意，声音温柔至极：“有，我结婚了。”

顾潇笑着举杯：“看你经常摸着婚戒，林兄一定和夫人很是恩爱吧！”

林深举杯一口饮完杯中酒，笑里带着苦涩：“她，去世了。”

桌上陷入沉默，顾潇手中的酒杯掉落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段温玉开口：“抱歉，说到了林兄的伤心事。”

顾潇也尴尬附和：“真是抱歉啊，林兄。”

林深摇摇头：“无妨，她本来就身子弱，常年患病。我们婚后第二年，她就离世了。”

段温玉再次看向主屋，眼中出现一丝害怕。

下午三点，司玥放学回来。

少女抱着课本跑进主屋，看见哥哥躺在阳光下，督军正为他梳理头发。

这场景本该温馨，却让她鼻尖一酸——哥哥的头发又长了些，却再也不能自己绾起来了。

督军...她轻声唤道：哥哥...

段温玉头也不擡：书房有电话，先去给叶清回一个电话吧，他有点担心你。

司玥一愣，转身朝书房走去。

书房里，电话机擦得锃亮。

司玥拨通海城的号码，经过转接听筒里传来叶清惊喜的声音：小玥？

叶清哥哥...司玥的眼泪突然涌出来：佛经...山参...谢谢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叶清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傻丫头，跟我客气什么。

他顿了顿：你哥哥...好些了吗？

司玥望向窗外，主屋窗户开着，隐约可见段温玉正在给司珏读话本的身影。

她咬住嘴唇，不让哽咽泄露太多悲伤：会好的，督军说哥哥会醒过来的。

通话结束后，司玥在书房里呆坐了许久。

夜幕降临后，段府安静下来。

顾潇去军营值夜，苏辰和柳轻风在药房分配研磨这两日要熬的药材。

段温玉脱去外袍，小心地躺在司珏身边。

他拉起爱人的手贴在唇边，慢慢的按揉手背上的淤青。

阿珏...他在黑暗中轻声道：再努力一次...为我...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司珏脸上投下银色的光斑。

有那么一瞬间，段温玉觉得他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但当他凑近看时，司珏依然沉睡如初，只有监护仪上的波纹证明生命还在延续。

窗外，海棠树沙沙作响。

一片叶子飘落在窗台上，像封无字的信，等待着永远不会到来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