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医院，有太多的生离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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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被窗缝透进来的夜风冲淡了些。

苏辰手中的病历本啪地摔在地上，白大褂的衣角随着他急促转身的动作掀起一道弧线。

他大步来到段温玉的病房，顾潇紧跟其后。

我不同意！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绷紧的弦：你的肋骨才刚愈合，司珏每天还需要...

段温玉擡手止住了他的话。

月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在他瘦削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他轻咳了两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银链。

按我说的做。段温玉的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顾潇，去跟医院协商。

顾潇站在窗边，军装外套搭在椅背上。

他看了眼苏辰发红的眼眶，又转向病床上沉睡的司珏。

瘦得几乎看不出被子下的轮廓，唯有那串麦穗银链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设备呢？顾潇问，声音沙哑：段府没有。

先把医院这些搬过去。

段温玉又咳了一声，指节抵在唇边：让周沉以最快的速度购置一批新的送回来。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司珏平静的睡颜上：医院里...太多生离死别了。

最后一句话轻得像叹息。

苏辰突然别过脸去，眼镜片反射着冷光，看不清表情。

柳轻风站在角落里，长衫上沾着药渍，手指紧紧攥着衣角。~g,g.d!b`o`o`k\.￠n*e_t^

我去办。顾潇最终点头，拿起外套往外走。

经过苏辰身边时，他轻轻捏了捏对方的手腕，触到一片冰凉。

司玥蜷在陪护椅上，校服裙摆皱巴巴地裹着膝盖。

她看着众人忙碌的身影，眼泪无声地滚落。

段温玉走到她身边，动作还有些不稳，却坚持自己站着。

小玥。他轻声唤道，手指轻轻拂过少女发顶：好好上学，阿珏最记挂的就是你。

司玥擡头，泪眼朦胧中看见督军消瘦的脸。

这个曾经在云城呼风唤雨的男人，此刻病号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锁骨凸出得吓人，唯有那双眼睛还如往常般锐利。

谢谢督军...她哽咽着：这么爱我哥哥...

段温玉望向病床，嘴角微微上扬：他更爱我。

月光偏移，照亮了司珏枕边那叠佛经。

叶清抄写的字迹工整清隽，最后一页夹着的干海棠花已经褪色，却还保持着绽放的姿态。

苏辰走到病床前，手指搭在司珏颈动脉处，像是怕那微弱的跳动也会随时停止。

柳轻风。苏辰唤道：我们一起去找医生询问些注意事项。

柳轻风连忙跟上苏辰，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医生办公室。

苏辰的白大褂下摆在转角处一闪而过，像只折翼的白鸟。

一楼电话间顾潇拨通了段府的号码。

电话那头，管家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督军要回来了？那司公子...

都回来。·3!3^y!u′e.d·u′.~c~o,m/顾潇说，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电话线：把主屋收拾出来，准备些清淡饮食。

第二日，晨光刚刚露出。

顾潇带着院长和两名护士长进来，后面跟着推着空药车的护工。

院长是个花白胡子的老者，手里拿着厚厚的文件夹。

段督军，这些设备...院长翻开文件：有些是医院仅有的...

照价三倍赔偿。段温玉打断他：明日就会送来新的。

护工们开始小心翼翼地拆卸监护仪。

滴滴作响的机器安静下来，司珏的呼吸声在突然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司玥怀里抱着她和哥哥的衣物，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哥哥。

周沉等儿会来接你去学校。

顾潇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包袱：你哥哥...会希望看到你好好读书。

司玥点点头，眼中多了一丝坚定。

病房里，护工们已经拆完了大部分设备。

段温玉坐在司珏床边，手指轻轻梳理着爱人干枯的发丝。

半月的卧床让司珏的头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像团干草般缠在指间。

回家给你洗头。段温玉低声说，又轻咳了两下：用你最喜欢的桂花胰子...

院长最后检查了一遍司珏的体征，在病历本上写下密密麻麻的注意事项。

他擡头看了眼段温玉，欲言又止。

直说。段温玉道，手指仍流连在司珏发间。

段督军...院长斟酌着词句：司公子这样的情况...最好还是...

我知道。段温玉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会照顾好他。

院长叹了口气，合上病历本，轻轻放在床头柜上。

所有准备工作就绪。

都记下了？段温玉看向苏辰。

苏辰点头，将笔记递过来：饮食、用药、翻身时间...都在这了。

段温玉粗略翻看，笔迹工整细致。

他合上本子，轻声开口：辛苦。

天空大亮时，周沉的车停在了医院门口。

走进病房就看见众人都在，东西也已经准备好了。

你送小玥去学校。段温玉吩咐道，自己撑着床沿站起来。

他的动作比昨日稳了些，但起身时仍需要扶着东西。

护工们小心地将司珏移到担架上。

司珏轻得像个纸人，金镯在腕骨上晃荡，发出细微的声响。

段温玉亲手给他盖上毯子，指尖在那瘦得脱相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走吧，回家。他说。

晨光中，一行人缓缓走出医院大门。

顾潇走在最前面，军装笔挺；

苏辰和柳轻风一左一右护着担架；

段温玉走在最后，脚步还有些虚浮，背却挺得笔直。

路过的病人家属纷纷驻足。

有人认出了段温玉，窃窃私语声如涟漪般扩散：那不是段督军吗...

旁边担架上的是...

督军终于醒了啊...

段温玉恍若未闻，目光始终落在司珏身上。

微风吹起毯子一角，露出司珏苍白的手指。

段府门前，管家带着所有下人列队相迎。

翠儿抹着眼泪，管家红着眼眶，连平日最稳重的厨娘都忍不住抽泣。

主屋已经收拾妥当，床铺换了新的，窗前摆着一盆盛开的雏菊。

是翠儿一大早就去花圃买的，说公子会喜欢。

督军...管家颤巍巍地上前，想扶又不敢扶：都安排妥当了。

段温玉点头，示意护工轻点往里走。

顾潇指挥着小厮搬运设备。

监护仪、输液架、氧气瓶...这些冰冷的器械摆在温馨的卧室里，显得格格不入。

段温玉却像没看见似的，坐在床边给司珏掖被角。

顾潇站在门口，看着段温玉俯身在司珏额头落下一个轻吻。

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照进来，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去军营了。顾潇说，声音有些哑：晚上再过来。

段温玉点点头，目光没离开司珏的脸。

等所有人都退出房间，他才脱力般靠在床头，剧烈咳嗽起来。

血丝渗入掌心，他拿起桌上的手帕轻轻擦掉，伸手握住司珏的手腕。

金镯冰凉，麦穗银链温热，两种金属相触，发出细微的声响。

段温玉轻轻摩挲着那个平安喜乐的刻字。

我们回家了，阿珏。

他低声说，又轻咳了两下：你喜欢的海棠树还在，厨房新做了栗子糕...

声音渐渐低下去，变成哽咽：求你...睁开眼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