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陶窑内,冰冷的死寂被粗重而艰难的呼吸声切割。^求′书?帮· .无¨错?内·容,血腥味、土腥味和草药苦涩的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雨点敲打着窑洞顶的石板,单调而冰冷,如同为这残破队伍敲响的丧钟。
苏砚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冰冷中沉浮。身体枯槁如老树,白发刺目地散落在草垫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心口那点温暖金芒的闪烁。这金芒成了她与冰冷深渊唯一的纽带。在这片死寂的黑暗里,她“看”不到,却奇异地能“感知”到周围那些微弱却不肯熄灭的“光点”。
一团滚烫的、带着少年汗意和颤抖的亮橙色光晕,如同寒夜中拼命燃烧的小火炉,紧紧包裹着她冰冷的躯壳。那是江照。他昏睡过去了,手臂却依旧如同焊死的铁箍,死死环抱着她,脸颊贴着她冰冷的白发,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渡过去。即使沉睡,那亮橙色光晕也执着地燃烧着,传递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守护。
更远些,一团代表着濒死和剧痛的、剧烈波动的银白色光芒,在黑暗的视野中如同风中残烛。那是罗韧。他腹部可怕的伤口在视野中呈现为不断扩散的深红色,生命力正以惊人的速度流逝。但在那银白风暴的核心深处,一点微弱却极其倔强的暗金色光芒,如同寒夜中不肯熄灭的星火,艰难地、固执地闪烁着,其光芒的指向,竟牢牢地锁定在她所在的位置!那光芒里没有言语,只有一种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名为“恐惧失去”的执念。
还有木代熔金般温暖的守护光芒,如同薄纱覆盖着她;红砂带着疲惫的淡蓝;曹严华深褐悲伤中夹杂的微弱小黄点…
冰冷、厌世、永恒的黑暗…依旧是她意识的主基调。但此刻,这些微弱却倔强的光点,如同宇宙尘埃中不肯熄灭的星辰,围绕着她,用它们微弱的光和热,试图将她从冰冷的深渊中拉回一丝一毫。′我/的*书,城¢ ?免/费*阅,读!
活下去…?
为了这些…不肯熄灭的光?
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流,从心口那点金芒艰难地扩散开,流过枯竭如干涸河床的经脉。意识深处,仿佛有冰层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窑洞外,风雨骤然加剧!
呜——呜——!!!
凄厉的风啸猛地拔高,不再是自然的风雨声,而是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尖利!如同无数怨魂在同时哀嚎!厚重的雨幕被一股无形的、狂暴的力量撕扯、扭曲!
“砰!哗啦——!”
窑洞那扇腐朽的木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和碎石疯狂灌入!火盆里奄奄一息的炭火瞬间熄灭!整个窑洞瞬间陷入更加刺骨的黑暗和混乱!
“怎么回事?!”红砂惊坐而起,手中瞬间扣住银针。
木代金瞳骤然亮起,不顾伤势强行撑起一道薄薄的金色屏障挡在众人前方。
曹严华被惊醒,惊恐地抱紧怀里的鸡毛。
昏睡的江照也被这突变的狂风惊醒,下意识地将怀中的苏砚抱得更紧,亮橙色光晕应激般暴涨:“什么东西?!”
“风…是风!”曹严华声音发颤,“比之前…更凶了!”
这风,不对劲!它带着一种粘稠的恶意,如同冰冷的毒蛇,钻进每个人的毛孔,缠绕上紧绷的神经!
苏砚枯槁的身体在江照怀中猛地一颤!混乱的意识被这狂暴的、充满恶意的能量强行冲击!那沉寂的右眼深处,一点暗红色的光芒如同被惊醒的凶兽,骤然亮起!视野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被强行塞入了无数混乱、扭曲的片段!
她“看”到:
冰冷的雨夜,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眼神如同毒蛇般的女人(猎豹),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一个浑身湿透、眼神倔强却充满恐惧的小男孩(童年的罗韧)。?第[?一(-看^2书£网¥ `?追£最]§新o?章¢#节{地下室潮湿阴冷,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和消毒水味。女人冰冷的声音如同刻刀:“工具…不需要感情…只需要…服从…”
——这是罗韧灵魂深处被冰封的恐惧伤痕!
她“看”到:
冲天的大火,奢华的庭院在火光中崩塌,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一个柜子的缝隙外,是流淌的鲜血和倒下的熟悉身影。柜子里,一个更小的男孩(童年的江照)死死捂住嘴,眼中是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绝望,泪水无声地滑落…
——这是江照深埋心底的灭门阴影!
“呃啊——!”剧烈的头痛如同钢针狠狠扎入苏砚的太阳穴!这些强行涌入的、不属于她的、带着极致痛苦和恐惧的灵魂伤痕片段,让她本就混乱的意识如同被投入了绞肉机!白发下的额头渗出冷汗,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痉挛着抓住江照的衣襟。
“砚砚?!”江照感受到她的异样,低头看到她紧闭双眼却痛苦扭曲的脸,心瞬间揪紧,“你怎么了?!”
与此同时,躺在另一边草垫上的罗韧,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即使在重伤昏迷中,猎豹那通过风暴传递的、精准无比的低语也如同跗骨之蛆,钻入了他的意识深处!
“没用的工具…只会拖累…”
“看啊…你谁都保护不了…就像当年…”
“废物…只配在泥泞里腐烂…”
猎豹那恶毒的低语,精准地刺激着罗韧灵魂深处那道被苏砚“看”到的、名为“地下室”的冰冷伤痕!现实中,他腹部的伤口因剧烈的痉挛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刚敷上的药粉!他周身那代表生命的银白色光芒疯狂摇曳,几乎要彻底熄灭,而那点倔强的暗金被浓重的、代表濒死梦魇的灰黑色疯狂吞噬!他深陷在童年的冰冷恐惧和此刻重伤濒死的绝望中,无法自拔!
“罗哥!”曹严华扑过去,死死按住罗韧痉挛的身体,声音带着哭腔,“红姐!木代!罗哥他…”
红砂脸色煞白,手忙脚乱地再次处理崩裂的伤口。木代金芒闪烁,试图用守护力量安抚他狂暴的精神,但效果甚微。罗韧仿佛被困在了最深的梦魇里,痛苦地挣扎着,口中发出破碎的、意义不明的呓语,冷汗浸透了绷带。
窑洞内,狂暴的风声混合着罗韧痛苦的嘶鸣、曹严华的哭喊、红砂的焦急、木代的低喝,还有江照对苏砚关切的呼唤,乱成一团。
就在这混乱与绝望达到顶点的时刻!
一只冰冷、枯槁、布满褶皱的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微弱的力道,猛地挣脱了江照的怀抱,死死按在了罗韧因梦魇痉挛而紧握成拳、青筋暴起的手背上!
是苏砚!
她不知何时睁开了仅剩的右眼!那眼中布满了狰狞的血丝,瞳孔深处一点暗红与金芒疯狂旋转、交织!剧烈的头痛让她脸色更加青灰,但她强忍着,目光如同最锋利的探针,穿透了罗韧周身那狂暴混乱的能量场,死死“钉”在他灵魂深处那片被猎豹低语唤醒的、冰冷绝望的地下室幻影上!
没有毒舌,没有嘲讽。她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灵魂的力量,强行刺入罗韧那被恐惧冰封的意识深处:
“罗韧!”
她的手指冰冷如铁,用力到指节发白,仿佛要将自己的意念通过这接触强行灌入:
“那地下室——!”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断枷锁般的决绝:
“——锁不住你了!”
她仅剩的右眼死死盯着罗韧紧闭双眼、痛苦扭曲的脸,仿佛要透过皮囊首视他挣扎的灵魂:
“看着我!”
最后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将“存在”本身化作最沉重的锚:
“我是你的‘现在’!不是‘过去’!”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意念,混合着她自身对抗头痛的混乱意志和心口金羽的温暖力量,顺着她冰冷的手,强行渡入了罗砺痉挛的身体!
罗砺剧烈抽搐的身体猛地一僵!
那在梦魇中疯狂翻涌的、冰冷的地下室墙壁、猎豹毒蛇般的眼神、失败的惩罚带来的剧痛…所有的一切,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按下了暂停键!
他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剧烈地滚动了几下。
周身那几乎要彻底熄灭的银白色光芒,如同被投入了火星的干柴,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微弱的光芒!那核心深处被灰黑色吞噬的暗金色星火,如同得到了燃料,顽强地、艰难地重新亮起了一丝微光!
他紧握的拳头,在苏砚冰冷枯槁的手掌下,极其微弱地、却真实地…松开了些许力道。
窑洞外,猎豹掀起的黑风暴依旧在疯狂肆虐,恶毒的意念低语如同跗骨之蛆。
但在这冰冷的窑洞内,一丝源于“现在”的微光,第一次,微弱却真实地,刺破了“过去”那厚重的、绝望的坚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