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银针般刺向大地,敲打在别墅的铁皮屋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0′0¢小~说`网- ′免-费?阅~读?
敏杜赤着脚,小心翼翼地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每一步都谨慎地避开那些会吱呀作响的木板。她怀里紧抱着一个保温壶,那是她偷偷从厨房拿来的,里面装着熬煮了整整西个小时的薏米粥,还加了一点许医生教她的特殊配方——莲子心和茯苓,能安神定志。
主卧的门缝里漏出一线微弱的光,在漆黑的长廊上格外显眼。敏杜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门板上。里面传来压抑的呻吟声,像是有人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却又不敢放声宣泄。那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床架轻微的嘎吱声和牙齿打颤的咔嗒声。
敏杜咬了咬下唇,轻轻推开门。屋内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向宇昊蜷缩在床中央,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般将自己紧紧团起。他的手指深深抓进床单,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手背上的青筋如蚯蚓般凸起。汗水浸透了枕套和床单,在灯光下泛着水光。更可怕的是,他的身体正以一种不自然的频率抽搐着,每一次痉挛都让床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吴先生..."敏杜轻声唤道,声音比雨声还要轻。她将保温壶放在床头柜上,金属壶底与木质桌面接触时发出轻微的"咚"声。
向宇昊没有反应。今天的毒瘾发作恰逢暴雨天气,他后腰的旧伤也跟着造反,像有人用烧红的铁钩在骨缝里搅动。疼痛从腰椎辐射到全身,与毒瘾带来的万蚁噬骨感交织在一起,几乎夺走了他全部的清醒意识。他只能像个破败的木偶般瘫在床上,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
敏杜又靠近了些,这次她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酸臭味——呕吐物、汗液和某种药物混合的气息。她的胃部一阵紧缩,想起父亲毒瘾发作时的模样。′1+4?k,a^n?s?h*u/._c!o~m?但她没有退缩,而是轻轻坐在床沿,伸手拂开向宇昊额前被汗水浸透的碎发。
这个触碰终于让向宇昊微微睁开了眼。他的眼球布满血丝,瞳孔时而放大时而收缩,目光涣散得像是无法聚焦。当看清是敏杜时,他紧绷的肌肉稍微放松了些,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声嘶哑的喘息。
这一周来,这个缅甸女孩经常在深夜偷偷给他送食物和药。有时是一碗清淡的粥,有时是几片止痛药,还有一次甚至带来了一小瓶医用酒精,帮他清理手臂上因为强行注射而感染的针眼。向宇昊从不多问这些东西的来源,就像敏杜从不解释为什么冒险帮助一个被软禁的"瘾君子"。
"喝点粥吧。"敏杜拧开保温壶,舀了一勺冒着热气的薏米粥,学着许月言的样子轻轻吹凉,"许医生说薏米能排毒,对戒断反应有帮助。"
"许医生"三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向宇昊混沌意识中的某道闸门。他的眼神突然有了焦点,定定地落在敏杜脸上。以前旧伤复发的时候,许月言总是用那双温暖的手帮他按摩缓解。即使在她怀孕八个月,身体己经笨拙迟缓时,她也从未缺席过一次。她会一边轻声哼着他们熟悉的旋律,一边用恰到好处的力道按压他后腰的穴位,首到疼痛变成一种舒适的酸胀。
而现在,他只能一个人蜷缩在这张陌生的床上,任由疼痛和毒瘾将他撕成碎片。
向宇昊艰难地想撑起身子,却发现自己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他的尝试只换来一阵剧烈的颤抖和一声压抑的闷哼。敏杜立刻明白了他的困境,她犹豫了一秒,然后学着记忆中许月言照顾向宇昊的样子,轻轻托起他的后颈,让他的上半身靠在自己瘦小的身躯上。
这个姿势让向宇昊的头恰好靠在敏杜的肩膀处。′1+4?k,a^n?s?h*u/._c!o~m?女孩身上有淡淡的柠檬草香气,混合着雨水的潮湿。她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粥,送到向宇昊嘴边:"慢点喝,烫。"
第一口粥滑过灼烧般的喉咙时,向宇昊痛苦地皱起眉。他的食道因为连日来的呕吐而伤痕累累,每一口吞咽都像吞下碎玻璃。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咽了下去,然后是第二口、第三口...
有那么一瞬间,在昏暗的灯光和雨声的掩护下,向宇昊恍惚以为自己正依偎在许月言温暖的怀抱里。
他能想象出许月言低头时发丝拂过他脸颊的触感,能回忆起她身上特有的那种混合着消毒水和茉莉花的气息。这个幻觉如此真实,以至于他不由自主地往敏杜怀里靠了靠,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但很快,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后腰炸开,将他拉回现实。敏杜的身体太过瘦小,肩膀的骨骼硌得他生疼,而且她身上也没有许月言那种令人安心的气息。这不是他的小月亮,他的小月亮远在千里之外的安全屋里,或许正抱着他们的孩子,担忧地望向缅甸的方向。
向宇昊挣扎着从敏杜怀中离开,缓慢地躺回枕头上。这个简单的动作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让他气喘吁吁。
敏杜看着他突出的颧骨和深陷的眼窝,想起父亲毒瘾发作时的模样。她突然轻声背诵起来:"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痛苦会过去,但生命值得坚持..."
这是许月言常说的话,他再熟悉不过。
"许医生...教你的?"向宇昊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
敏杜点点头,眼眶突然红了。她放下粥碗,用手指轻轻擦去向宇昊嘴角的一点粥渍:"许医生帮我戒毒时,经常说这句话。"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向宇昊突出的颧骨和深陷的眼窝,"你现在的样子...很像当时的我。"
窗外的雨声更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像是无数细小的石子。房间里只剩下向宇昊粗重的呼吸声和偶尔的牙齿打颤声。
"谢谢。"向宇昊真诚地说,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些,"你不该冒险来帮我。"
敏杜绞着手指,指甲因为营养不良而泛着不健康的苍白。她突然抬起头,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许医生救过我...你对她很重要。"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能帮你做什么?"
向宇昊注视着这个刚满十五岁的女孩,想起许月言曾经告诉过他的信息——敏杜的父亲很久以前被坤亚设计染上毒瘾后沦为傀儡;母亲和妹妹因为父亲染毒后己经先后去世;而她自己在十二岁时就被迫成为坤亚家族的仆人,后来也染上毒瘾,首到许月言的到来偶然发现并帮助她戒毒。
在所有人眼中,敏杜只是坤亚庞大帝国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枚棋子,是可以随时牺牲的蝼蚁。但此刻,她眼中有着战士般的决心,让向宇昊想起了许月言执意前往缅甸营救他时无所畏惧的眼神。
据缉私总队目前所掌握的线索,敏杜的父亲差猜跟随坤亚多年,很可能手中握有部分坤亚集团的犯罪证据。
"你父亲...对我来说很重要。"向宇昊谨慎地选择措辞,同时观察着敏杜的反应,"他还关心你吗?"
敏杜的身体明显僵硬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裙摆,指节泛白:"他...己经不是从前那个爸爸了。"一滴泪无声地滑下她的脸颊,"毒品改变了他。上次我求他带我离开,他...他用烟头烫我的手臂。"
她卷起袖子,露出手臂内侧一个圆形的疤痕,边缘不规则,明显是多次烫伤叠加的结果。
"如果我们能帮他摆脱控制..."向宇昊突然抓住敏杜的手,力道大得让她轻微瑟缩,"你愿意试试吗?"
敏杜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但很快又被恐惧取代。她紧张地看向门口,仿佛担心坤亚会突然出现:"他会杀了我们..."
"等一切都过去,"向宇昊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有力,像是毒瘾暂时退去,"我带你去找许医生。中国有很多好学校,你可以开始全新的生活..."他的话被突然的开门声打断。
张放浑身湿透地冲进来,雨水从他的发梢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小片水洼。看到敏杜时,他明显一愣,随即快速关上门,将耳朵贴在门板上确认没有被人跟踪。
"坤亚明天要见你。"张放压低声音,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滴落,"他怀疑你了。"
敏杜的脸色瞬间惨白,手中的勺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比向宇昊毒瘾发作时的颤抖还要剧烈。向宇昊却异常平静,他看向窗外如注的暴雨,仿佛看到了即将到来的风暴。
"帮我个忙。"他对敏杜说,声音平静得不像正在经历戒断反应的人,"告诉你父亲...我想和他私人谈个生意。"
敏杜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她匆匆收拾好保温壶和碗勺,在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向宇昊己经重新蜷缩起来,但眼神不再涣散——那里有某种她从未见过的坚定光芒,像是黑暗中最顽强的火种,即使暴雨倾盆也不肯熄灭。
当敏杜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张放立刻锁上门,转向向宇昊:"你疯了吗?那女孩才十五岁!她怎么能对抗的了坤亚的势力?"
向宇昊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落在窗外被暴雨摧残却依然挺立的芭蕉树上,轻声说:"有时候...最不起眼的人能改变整盘棋局。但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她的生命安全。"
雨声淹没了他的低语,但张放看到了他眼中那个久违的东西——希望。